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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大丫鬟奮斗日常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233

分卷閱讀233

    掌班遣來回話的。”

    襲人忙福身拜見, 道:“請?zhí)??!闭f著抬起頭來。

    襲人的臉突的煞白一片,感覺手腳都困窘的沒地方放。這一桌竟都是無比熟悉的人,林姑娘、云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 和朱繡。其他幾位還好, 往日在自己跟前也是主子, 唯有朱繡, 幾年前還都是一樣的人, 現(xiàn)在已差若云泥。襲人心里懊惱:只聽說是位四品武官的府邸為兒孫慶百日, 怎么就沒細打聽一句, 偏是她家呢?

    朱繡也覺尷尬, 心下一嘆,只道:“不必多禮, 且去罷?!?/br>
    又命那嬤嬤:“好生送回去, 謝過他們掌班?!庇纸匈p戲班。

    嬤嬤被春柳叫去受了一番吩咐, 一炷香功夫才回, 一面帶著襲人回去,一面笑道:“勞煩花姑娘了?!?/br>
    襲人見這婆子眉眼舒展,并沒有看不起她的意思。方才見過的這府里的小廝丫頭也都規(guī)規(guī)矩矩, 很和氣的模樣,并不像榮府里捧高踩低的嘴臉, 因試探道:“方才那是府上的太太?好年輕就是四品的誥命太太了,實在少見?!?/br>
    嬤嬤笑道:“原也該是我們太太的福氣,她雖年輕,卻公允慈愛,里外都稱道,很匹配的上?!睗M口稱嘆一回,旁的卻不多說,并不在背后嚼主子的舌頭。

    襲人進門簾時,忍不住擰身看了一眼:朱繡坐在姊妹當間兒,幾個奶奶姑娘團團的簇擁著,大方雍容的樣子,真好似天生就是主子太太一般,誰知道她十年前不過是比自己都不如的梅香奴幾呢。若是自己沒有錯了心思,一意要攀富貴作寶玉的姨娘,是不是也不會落得如今這下場?早早的叫母親哥哥贖出去,嫁個平凡人家過尋常日子……

    湛家的嬤嬤謝過掌班的,又趁人不注意悄悄塞個紅封給襲人,小聲道:“太太另賞你的,你拿著罷?!?/br>
    襲人手捏捏那荷包,里頭像是有幾個銀錁子,掂在手里怪沉的,忙袖在手里,趁旁人領(lǐng)湛府的賞悄悄回去蔣玉菡的屋子。

    蔣玉菡正閉目養(yǎng)神,他方才又在前院里唱了一折,等一會子這里還有二折他的戲。聽見襲人的腳步聲,也未睜眼,只道:“自去歇一會子罷,只怕還得鬧兩個時辰才得家去?!?/br>
    襲人答應(yīng)了一聲,坐在一邊把攏在袖里的荷包打開,倒出來果然有幾個銀錁子。襲人拿手掂量,足得有二兩,不由得自嘲想:從前多少金銀沒見過,寶玉房里的錢都在她手里掌著;她縱然是個丫頭,因跟的主子最受寵,年節(jié)時竟然也能得一個金錁子,什么時候摳摳索索的稀罕起這點子了。想著想著眼淚就下來了,母親為自己死了,哥哥氣恨自己給家里招禍,嫂子更不用提,本就是一日未處過的生人,哪有什么情分,忽喇巴的就成了罪人孤鬼兒。

    “怎么哭了?可是有人給你委屈受?”不知什么時候,蔣玉菡站起身,正擰著眉頭定定看她。

    襲人忙用袖子胡亂抹了抹臉,強笑道:“沒有。外頭的太太夫人們都很可親,并不曾有為難?!?/br>
    “那你哭什么?”

    襲人沉默一會子,終究說道:“我先前竟不知這家原是故人的府上,方才看見,所以想起我媽來?!?/br>
    襲人的舊事并未瞞著蔣玉菡。當日襲人的娘死了,賈母不欲鬧大,為息事寧人,將她發(fā)嫁。說嫁實賣,還叫花自芳的女人自家去尋人,襲人是簽了身契的奴婢,她嫂子哪兒來的正經(jīng)人家肯娶她,況且花家自顧不暇,又要發(fā)喪,還要cao這多了的心。她嫂子托了幾個親戚私媒,只問誰家買小老婆,火速定下了忠順王府養(yǎng)的戲班班柱琪官兒。這琪官兒早先與榮府寶玉相與甚厚,聞得是賈母的侍女,他原也是要買個手腳伶俐的侍兒,念著舊交,可有可無的應(yīng)了。誰知卻是寶玉第一等親近的襲人。

    蔣玉菡生的瓊枝玉樹一般的人材,幾年前賈寶玉一經(jīng)引見,驚為天人,百般小意款款,終叫蔣玉菡與他惺惺相惜。他雖與王孫公子們一席飲宴,談笑風生,卻自知身份,相交的公子哥們只稀圖他這皮囊,沒幾個真放他在眼里的。

    這蔣玉菡心思老成,外看溫柔,內(nèi)里清傲,活的極明白,可偏偏遇到個一腔誠摯,肯折節(jié)下交、做小伏低的賈寶玉。從未見過這樣的人,從未受過這樣的尊重,饒是蔣玉菡,也不由得動意。還萌生了離了這行當,在城郊置買房舍、寧靜過活的心思。只是這緣分極俗極惡,比他在戲臺上唱的還捉弄人,前一次見面還親親熱熱的人,沒多久就縮在府里不出門了,遞信無回,蔣玉菡親去求見,卻被下人奚落出府,連寶玉的心腹茗煙也換了嘴臉。

    蔣玉菡自謂心瞎,火速把在紫檀堡置下的房舍典賣出去,再不肯與賈寶玉為伍??v然過了一年,賈寶玉出門與舊友相會,解釋說因受了驚嚇病的沉重的緣故,托旁人帶話,蔣玉菡也只作不聞。

    也是這二年,蔣玉菡漸漸不將舊事放心上了,才緩和了些。襲人就是這時候撞上來的。襲人本存了死志,懷著必死的心腸進來,死了總好過受磋磨。誰知蔣玉菡見她,聞得她名姓,似悲似憐,后拿出來一條松花綠的汗巾,正是原本襲人的,被寶玉拿去用,誰知后來跟人表換私物,拿它換回了一條猩紅汗巾子。

    這汗巾一拿將出來,兩個都無話。襲人才知琪官原是寶玉當日的好朋友,而琪官更知襲人是寶玉貼心的屋里人。竟是突生些天涯淪落的荒唐念頭。

    自此,蔣玉菡待襲人不錯,襲人唯恐死了害了人家,又辜負好意,只得收拾了悲苦求死的心腸,一心一意的服侍照顧蔣玉菡起居,兩人相處還平靜。

    “我已好了,你快別管我。”襲人拭干眼淚,笑著把那銀錁子遞給他:“你收著罷,回去的時候人多雜亂,只有你的箱子沒人敢翻動?!?/br>
    蔣玉菡看一眼她捧著的那幾個錁子,忽然從懷里摸出一把黃銅鑰匙,扔給襲人:“以后這鑰匙你拿著,外頭送來的賞,你也自收到箱里就是。”

    襲人怔愣住,蔣玉菡不看她,又坐回鏡前描畫補妝。

    襲人去角落里打開蔣玉菡放戲服妝匣的楠木大箱子,最里頭有個不起眼的四方匣子,這是蔣玉菡的習慣。

    能請的他們的府上打賞都豐厚,尤其是唱旦角的蔣玉菡,每每總收的許多金銀銅錢,因他上場的時候多,回來總會發(fā)現(xiàn)有人偷拿賞份兒,吃了幾次虧,便索性拿大必要一間隔出的屋子,又弄了個匣子放在衣箱里。這戲子的衣箱妝柜是吃飯的家伙式,行當里有規(guī)矩,等閑沒人敢碰,更何況蔣玉菡與旁的旦角不同,因忠順王爺喜愛,他的戲服多是金絲銀線的珍物,更是無人敢冒撞找死。

    這鑰匙給了襲人,襲人眼眶又熱,抖著手打開那匣子,此時,匣子已半滿,把那幾個銀錁子放進去,跟水入溪流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