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蘭先生這么跟你說的?”盧秀珍有些不理解,當(dāng)初蘭如青給她種谷的時候是說他想得皇上的嘉獎,故此跟她合作種田,現(xiàn)在全村只有她一戶人家的江南種谷出了秧,這正是蘭如青好出頭的機(jī)會,為何他忽然畫風(fēng)完全變了? 否認(rèn)這種谷是他提供的,那他不是沒有向皇上邀功請賞的資本了么?這位蘭先生,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么藥? “大嫂,你別想這么多了,記著這一點就行,蘭先生說了,若是不按照他交代的去說,咱們家馬上就有大難臨頭?!贝蘖镜囊活w心兀自還懸在半空中,焦急得鼻尖都冒出了汗珠。 盧秀珍點了點頭:“我知道了?!?/br> 不管蘭如青出自什么目的,他這般著急的打發(fā)崔六丫回來送信,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蘭如青沒有必要欺騙青山坳里的窮人,他這話肯定有依據(jù),至于是什么,他沒有直說,盧秀珍也猜不到,只不過盧秀珍覺得,蘭如青絕對不會費(fèi)盡心機(jī)來對付一個不值得他動手對付的人——哪怕是為了他的兒子,他也不會用這樣卑鄙的手段。 蘭公子……盧秀珍心中一動,有好些日子沒見著他了,也不知道他過得怎么樣,那些蝴蝶蘭還好么? “為何今日我meimei沒有來府里主廚?”崔大郎放下了手中的玉箸,搖了搖頭:“不,這不是她做出來的味道?!?/br> 靈燕靈鵲兩人面面相覷:“公子,奴婢們也不知道?!?/br> “去,將蘭先生找過來,我有話要與他說。”崔大郎的一雙手壓在了桌子上邊,心里的憤懣越來越大,這些天都沒有見著盧秀珍露面,他心里有些難受,輾轉(zhuǎn)反側(cè),眼前總是她那張?zhí)鹛鸬男δ槨?/br> 他將幾株蝴蝶蘭打理得很好,他想給她看看自己的成就,可那個人,就是不來。 她為什么不來,是不是蘭如青從中作梗?現(xiàn)在就連六丫都沒有來了,是不是也和蘭如青有什么關(guān)系?崔大郎的一雙眉毛皺到了一處,心中的煩躁莫可言狀。 沒有她的時候,日子一天天的過,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對,認(rèn)識了她以后,感覺一切都有些不同,就連梁間燕子的呢喃,似乎都多了別樣的意味。她似乎是一縷金色的陽光,照入了他的生活,讓他眼前猛然多了一道燦燦的金色,看什么都更加明亮。 “公子,可有什么事情?” 蘭如青來得很快,腳步匆匆,可面色卻依舊如常。 “我meimei六丫怎么了?為何今日沒有來主廚?”崔大郎指了指桌上的碗盞:“這些絕不是她做的菜,我能嘗得出那味道?!?/br> “你那義妹今日來了,是我遣她回去了?!碧m如青回答得很是平淡:“公子休要著急,你家一切安好,沒什么事情發(fā)生?!?/br> “她來了,你遣她回去?”崔大郎瞪著蘭如青,有些不敢置信:“難道你不準(zhǔn)備請她做廚娘了?這可不行,家里還等著她掙錢回去呢?!?/br> “公子,我只是讓她回家捎信去了,沒有說不請她。”蘭如青有些無奈:“事發(fā)突然,我也只能趕緊打發(fā)她回去?!?/br> “何故?”崔大郎聽到事發(fā)突然這四個字,心頭一緊:“出了什么事?” “公子,那時候是我考慮不周,給盧姑娘弄了一袋子江南種谷,現(xiàn)在正是這種谷出了事,可能會牽涉到你養(yǎng)父一家?!碧m如青臉上有些內(nèi)疚之色:“唉,若是那時候我稍微堅決一點,也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了。” “什么意思?”崔大郎睜大了眼睛,完全不明白蘭如青究竟在說什么:“先生,不是說青山坳只有我養(yǎng)父家種下的江南種谷發(fā)了芽?這是好事啊,先生何故自責(zé)?” 別人家的種谷不發(fā)芽,說明他們是買了jian商的黑心種子,蘭先生親自替家里挑選,用了上好的種谷,這才避免了家中的損失,有何不好之處?為何他還要這般懊惱,說出牽涉到崔家的事情來? “公子,你不明白里頭的厲害關(guān)系。”蘭如青望了望崔大郎,心中暗自思付,自己是不是可以慢慢的將這朝中風(fēng)云講一些與他知曉,也讓他心中有所防備。否則,現(xiàn)在的公子就如一塊純凈的美玉,沒有一絲雜質(zhì),可也不知波橘云詭變幻無常,也不會預(yù)先做下防備,遇到事情便會措手不及。 “先生,愿聞其詳。”見著蘭如青臉色凝重,崔大郎漸漸的也覺察到此事的不同尋常之處:“請先生將這事告知于我?!?/br> 第128章 急救局(四) 金色的陽光從茜紗窗外投射進(jìn)來, 照在那張年輕的臉龐上,兩道劍眉斜斜飛起直直插入鬢邊,讓這穿著白衣的年輕人看上去分外俊美, 他的一雙眼睛里此刻已經(jīng)有了nongnong霧水,說不出是感動, 抑或還是仇恨。 “先生所言屬實?” 最終,他吸了一口氣, 徐徐問出了一句話。 震驚與不愿相信交織在一處,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世間怎么會有如此冷血殘酷之人,就連自己剛剛出生的孩子都要殺死。 “公子,若蘭某有一句虛妄之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br> 崔大郎緊緊盯住了蘭如青,臉上震驚之色依舊未去:“虎毒不食子,先生之言讓我如何敢去相信!” “公子,信與不信,都在于你, 或許此刻你很難接受, 但終將有一日你會知道這事情真如蘭某所說, 沒有半分差池?!碧m如青看著眼前的年輕人, 心中也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憐惜與哀傷, 這是崔大郎命中注定會有的劫難, 怎么也沒法避免。 自古民間便有傳言,生在皇家不是福,粗茶淡飯即平安。這傳言里或許帶著一絲自我安慰, 可卻也是千真萬確的理由,最是無情帝王家,為了一個九五之尊的寶座,兄弟鬩墻手足殘殺的事情還少得了嗎?只不過這里只是父親防備著兒子罷了。 “我母親……”崔大郎說出這三個字來,只覺自己心尖尖都在疼痛:“我母親就這樣在宮里過了二十年?” “是,皇后娘娘日夜思念著公子,自從那年的端陽節(jié)以后,她便改為吃齋,說是要為公子祈福,她日日在佛前燒香,默默祝愿公子能得上天庇佑,逃得生天,日后有母子見面的機(jī)會。” 提起困圉深宮的張皇后,蘭如青的眼角眉梢有了一絲溫情,那曾經(jīng)驚才絕艷的身影悄悄的浮上了他的腦海。 若要以美女來論斷,二十多年前的張若嫿并不能說是絕世姿容,可她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氣質(zhì),讓那些會欣賞美的人癡迷。腹有詩書氣自華,從小便飽讀詩書以才學(xué)聞名于世的張若嫿,是不少青年才俊心目中可望而不可及的那一抹艷色,他們只能踮著腳尖企望著她,卻不能接近她,哪怕是她身邊三尺之外都不能夠。 不知有多少人沉淪在那求之不得的柔美里,昔日的張若嫿被京城里的年輕才俊推舉為高門貴女里的翹楚,因著這難得的才貌雙全,她入宮為后,讓不知多少人心碎了一地,其中就包括了現(xiàn)在正站在書桌之前的蘭如青。 為了她,他放棄了許多東西,他沒有想過值不值,他只想著能為她做一些事情,心里便很是開心。 他曾拿著身份懸殊來壓制崔大郎,這其實是出自他內(nèi)心的一種勸誡,當(dāng)年若是他有顯赫的門第,說不定他與張若嫿也能成為佳偶??伤麄儾皇且粋€階層的人,她是云端上的嬌花,高不可攀,而他只是地上的一棵小草,隨風(fēng)卑微的朝那嬌花招搖。 年輕的時候他也鄙視過以身份來談?wù)撘粋€人,也強(qiáng)烈支持英雄不論出處,可當(dāng)他被現(xiàn)實教育得頭破血流的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身份是難以逾越的鴻溝,即便再努力,他也只是重重的摔在了溝底,再也爬不出來。 不愿見到自己的悲劇重演,他才想先下手為強(qiáng),在崔大郎與盧秀珍情根深種之前扼殺了這份感情,可是沒想到愈是不想要發(fā)生的事就愈會發(fā)生,他反對得越厲害,面前的這個年輕人便越是對于盧姑娘更加欣賞愛慕了。 “我要將我母親救出宮來?!贝薮罄赡缶o了拳頭,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他的心似乎被人戳了一刀,那兒有個很大的洞,正在汩汩的朝外邊冒血,帶著他全身的精力,慢慢流逝。 “公子,皇后娘娘身份特殊,焉能出宮?”蘭如青大吃一驚,趕緊制止:“想當(dāng)年,皇后娘娘心疼欲絕想要親自出宮尋找,都被太后娘娘攔了下來,只是派自己的親信慢慢沿河尋覓而已?!?/br> “當(dāng)年他們?yōu)楹螞]有尋到我?”崔大郎的眉頭緊緊的蹙在了一處,他不明白為何二十年都是風(fēng)平浪靜,忽然間又有人尋上門來——與其讓他知道這些事情,不如就讓他在青山坳做一個普通的農(nóng)夫,與盧姑娘一道快快活活的過一輩子呢。 “當(dāng)年……”蘭如青也十分費(fèi)解這個問題,當(dāng)年為何沒有尋到公子的下落? 皇上派御林軍去沿河尋找只是看竹籃而已,當(dāng)年御林軍的統(tǒng)領(lǐng),是一位極其正直的老將軍,或許他不忍心看到一條幼小的生命就這樣無辜被殺戮,故此肯定也沒有花很大的功夫去探尋那竹籃究竟有沒有被人撿走。而胡太后派出的內(nèi)侍姑姑,可能是出宮時間太晚,錯過了最好的時機(jī),而他們又不能在宮外做長時間停留,或許就是這個原因,沒有能找到公子。 所有的人都以為公子已經(jīng)被淹死了,除了一個人。 那人便是張皇后。 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rou,十月懷胎,與腹中的孩兒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天生的母子情緣讓她不敢去相信自己的兒子已經(jīng)葬身在冰冷的金水河中。 “我夢見他了。” 提起二十年未曾見面的孩子,張皇后眼角眉梢滿滿都是溫柔,她身子微微前傾,一雙眼睛盯住了自己的兄長張鳴鏑:“昨兒菩薩托夢給我,我見著了我的孩子?!?/br> “娘娘,正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只不過是娘娘思念皇長子太多,故此才會做這樣的夢?!睆堷Q鏑不相信皇后meimei說的話,那日御林軍沿河尋找,找出去差不多有五十余里地都未見著那裝著嬰兒的竹籃,皇長子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沉入了金水河底。死去二十年的人又怎么會托夢給皇后meimei?除非他陰魂不散。 “我真的見著他了?!睆埢屎蟮穆曇舫錆M了快樂,與張鳴鏑說話時就像在拉家常,就連“本宮”那樣冰冷的自稱都沒有用上:“他生得身材高大,長相俊美無儔,菩薩對我說將他放在京城附近州郡的一個小山村里,讓他默默無聞的躲了二十年,那村子后邊有山,前頭有河,是個山明水秀的好地方?!?/br> 張鳴鏑默默凝視著張皇后,沒有說話。 皇后娘娘將這夢說得跟真的一樣,可他卻越發(fā)的不相信,一定是皇后娘娘捏造出來的,夢乃是人睡著以后一種迷迷糊糊的意識,如何能說得這般清楚,他聽著她的描述就猶如她真的親歷過一般,這是絕不可能的。 “兄長……”見著張鳴鏑的神色,張皇后知道他不相信自己,她立直了身子,然后慢慢的彎了下去,就在那一瞬間,廣袖長長曳地鋪地,發(fā)間九尾鳳釵上的寶石琉璃串交相撞擊,叮咚作響,清脆可聞。 見張皇后行此大禮,張鳴鏑唬得魂飛魄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娘娘,切莫要這般做,微臣當(dāng)不起!” “兄長,我求你去幫我將我的孩子找回來,我的孩子肯定還活著,否則菩薩不會親自將他送進(jìn)我的夢里?!睆埢屎笳f得情真意切,抬起頭來時,已經(jīng)是淚水盈盈,不可自已。 “娘娘莫要傷心,微臣這就去找?!?/br> 見著張皇后的淚水,張鳴鏑再也無法抵擋,這絕望的淚水、凄苦的聲音和因為思念孩子飽受折磨而變得過早憔悴的臉孔,都讓他沒有本分抵抗的力量。回到國公府,他將張皇后的夢與張國公一說,張國公想了想,摸了摸花白的胡須,長長的嘆息了一聲:“既然皇后娘娘這般堅持,說不定或許真有其事?!?/br> “咱們真派人去找?” “找,只不過是花費(fèi)點時間和人工的事情,有什么了不起的,若真能找到那豈不是好事?”張祁峰雖然也覺得自己這個外孫早就沒有活在世上,可為了完成女兒的心愿,也更為了張氏一門的地位,他下定決心要去替女兒找上一找。 陸家一直咄咄逼人想要取而代之,張家不會這般輕易低頭,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二十年,當(dāng)年天煞星轉(zhuǎn)世的說法也漸漸被人忘記,更何況國師最近頻頻出錯,沒有再像以前那般得了皇上的信任,要是找到了外孫,指不定還能被皇上重新認(rèn)回來,入主東宮,日后成為一國之君呢。 要知道現(xiàn)在皇上膝下只有兩個皇子,兩個皇子的生母都地位低下,而且都不在人世,全養(yǎng)在皇后娘娘膝下,以庶充嫡而已,若是皇后娘娘親生的兒子回了皇宮,從嫡長的角度來說,許懐瑾是太子的不二人選。 “不,我不回去。”崔大郎的眼睛里透出了一絲堅決:“那種可怕的地方,我回去作甚?我要把我的母親接出來,好好供養(yǎng)著她,與她共享天倫?!?/br> 第129章 急救局(五) 蘭如青有幾分苦惱。 沒想到自己將公子的身世一說, 他竟然有如此荒謬的想法。 將皇后娘娘接出皇宮,到民間過那種平平淡淡的生活?這怎么可以?皇后娘娘風(fēng)華絕代,必須將世上最好的東西供奉給她, 哪里能如崔大郎所想,接到宮外, 每日里粗茶淡飯? 他的眼前出現(xiàn)了這樣的一個畫面,他心目里那傾國傾城的張若嫿, 身上穿著粗布衣裳, 正坐在一架紡車前邊紡紗,手中拿著一個紡錘,紡車“吱呀”作響,她手中的紡錘也跟著那紡車的轉(zhuǎn)動不停的轉(zhuǎn)著,細(xì)細(xì)的線從車輪里慢慢的抽出,就如剝繭抽絲一般綿延不絕。 蘭如青甩了甩頭——他怎么想到這場景來了?皇后娘娘怎么會做這樣的事情呢?他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接受的任務(wù)實在太棘手了,沒想到公子與他們所想完全是背道而馳。 公子生性聰穎,教他念書識字一教就會, 可是太有主見, 根本不會因為旁人的話而被左右。單單從他與盧姑娘的接觸就能看得出來, 無論他怎么勸說或者阻撓, 他自有自己的決斷, 不會為旁人所左右。 崔大郎站在窗前, 雙手推開了雕花窗,眼睛朝窗外看了過去,院子里一片綠意茵茵, 可他心里卻是亂成了一團(tuán),忽然得知的這個消息讓他有些無法接受。 他原本也想過自己的身世,蘭如青遮遮掩掩之間,他得了些想法,或許自己是高門大戶人家的孩子,可能是內(nèi)斗將他送了出來,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有這般顯赫的身世,他是皇后娘娘所出,本是大周的皇長子,只是命運(yùn)多舛,剛剛出世就被父皇視為眼中釘,欲將其除之而后快,若不是沒有皇祖母,此刻他早就不在人間。 “公子,我知道你此刻心中也不好受,但這是命中注定,人這一輩子有很多這樣的無奈,公子你一定要學(xué)會忍耐,不能意氣用事?!?/br> 國公爺布置了很久,可不能因著公子的貿(mào)然沖動將計劃給毀了,蘭如青捏了捏手指,心中有些懊悔,國公爺今日罵他真沒罵錯,最近他狀態(tài)頻發(fā),是不是自己太累了太緊張的緣故? “先生,我還能有什么意氣可以去用事的?”崔大郎淡然一笑,當(dāng)年要殺他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父皇,到現(xiàn)在他還穩(wěn)穩(wěn)的坐在龍椅上,每日里錦衣玉食過得十分舒爽滋潤。 江州城離京城比較近,故此京城的傳言很快這邊也能聽到,那時候他晚上打到獵物白天背到城里去賣的時候,在街頭巷尾,總能聽到關(guān)于周世宗的各種傳言:好色,偏寵偏信,橫征暴斂沒有考慮過百姓的感受,而且好大喜功,前年若是豐年,那第二年定然會要出兵南詔或是北疆。 要不是先皇留下的幾位顧命大臣拼命輔佐,只怕現(xiàn)在的大周早已經(jīng)是千瘡百孔,只可惜那些耿直的老臣們,雖然替周世宗盡力挽回民心,可自己卻還是吃了虧,因著不得周世宗的歡喜,漸漸的將他們冷落到一邊。有幾位顧命大臣受不了周世宗的偏聽偏信,早早告老還鄉(xiāng),故此不少人家已經(jīng)開始有敗落之象,眼見著要被那些靠溜須拍馬上來的新貴們?nèi)〈?/br> 這樣的話他聽得不少,也明白那位九五之尊的父皇是個什么樣的人,自己現(xiàn)在又有什么能力與他去抗衡呢?他不過只是剛剛從小山村出來的一個懵懂少年而已,想要救出自己的母親,只能尋找牢固的依靠,而他的母舅一家,便是他現(xiàn)在唯一的支持。 “公子能這般想,實在是明智,所謂識時務(wù)者為俊杰,不能去硬碰硬?!碧m如青贊許的點了點頭,公子資質(zhì)極佳,一點就通:“公子,故此你明白了我為何要這般做,蘭某現(xiàn)在做的,都是你的舅父大人所托付的事情,公子稍安勿躁,用心念書即可?!?/br> 想必國公爺此刻已經(jīng)有了如何行事的籌劃,等到合適的時候,他自會派人來接公子,他現(xiàn)兒要做的,就是將公子好好培養(yǎng),讓他不再是青山坳那個崔大郎。 “先生,你說不該給我養(yǎng)父一家買種谷,是不是跟我母親的仇家有關(guān)系?”崔大郎輕輕吐了一口氣,心中有些郁悶,怎么也排解不開。 蘭如青點了點頭:“此人現(xiàn)任大司農(nóng)一職,為了讓他失去圣心,故此我們特地將采買來的江南種谷調(diào)換成不發(fā)芽的那種?!?/br> 崔大郎驚訝的睜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原以為蘭如青給盧秀珍弄的種谷比江州城的糧商弄來的要好,故此全村人的種谷下了地都沒發(fā)芽,而只有自家的發(fā)了芽,可萬萬沒想到真相竟然會是如此——有人有意將種谷換成了不發(fā)芽的那一種,而遭殃的是萬千百姓。 “怎么可以這樣?”崔大郎的臉色變得蒼白,他自小便在青山坳生長,熟知種田的不容易,種谷不出秧,即使補(bǔ)種,收成也沒不會太好,他還記得當(dāng)年大伯父買了假種谷,差點被知府大人捉去坐牢的事情,那時候打伯父一家嚇得死去活來,最后只能撤了狀子了事。 莊稼就是農(nóng)戶人家的根本,他們怎么能為著一己私利,置京畿周圍幾個州郡的百姓于不顧!崔大郎的胸口不住的起伏著,真相讓他無法平靜下來,他的母舅一家,看起來也不是什么仁善之輩,根本不體諒民情。 “公子,魚與熊掌豈能得兼?總得有所取舍,這便要看孰輕孰重了?!碧m如青見著崔大郎這模樣,知道他心中意氣難平,趕緊出言安撫:“更何況京畿周圍的農(nóng)戶已經(jīng)補(bǔ)著種上了自家預(yù)留的種谷,想必也沒什么大礙?!?/br> “為何沒有大礙?誤了農(nóng)時,這稻谷種出來就不及往年的好了,更何況今年春日里天氣也不大好,不曉得有多少莊戶人家因此遭殃,到了秋天,這賦稅如何能交得上!” 作為農(nóng)戶的養(yǎng)子,崔大郎親眼目睹過那些交不上賦稅的莊稼漢子被迫去遠(yuǎn)方做苦役,一直要做到能將那些賦稅交滿才能回家,而家中的勞動力一旦被弄走了,田地?zé)o人耕作,接下來又會是悲慘的一年,周而復(fù)始。青山坳曾經(jīng)有一戶人家,就是因著某一年交不起賦稅,又恰巧家中出了變故,一個兒子腿被奔馬踩斷,一個兒子染病身故,索性就連地都不租賃了,拖兒帶女的逃到外地去討飯了,到現(xiàn)在都未曾回來過,每次經(jīng)過他們家,崔大郎都會不由自主的朝那土磚房看上一眼,屋頂上的茅草早已經(jīng)被風(fēng)吹雨打掀走了一大半,只有薄薄的一層,從上邊耷拉下來,稀稀拉拉的,就如被拔掉的眉毛。 蘭如青忍不住顫抖了下身子,他自幼便開始念書,很少接觸到下層的莊戶人家,不知道補(bǔ)種上種谷究竟對農(nóng)戶會有何影響,他只是很簡單的覺得也就耽擱了十幾日功夫而已,那些農(nóng)戶看到種谷不發(fā)芽,自然會補(bǔ)種的。 現(xiàn)兒聽著崔大郎這悲憤的聲音,蘭如青心中顫抖了下,不禁開始懷疑國公爺這籌劃里到底有沒有考慮到京畿附近州郡的農(nóng)戶。 “那些農(nóng)戶也不是死人,見著種谷下地不發(fā)芽,誰還會傻乎乎的等著?自然會補(bǔ)種上去,只不過是沒有他們想象里多產(chǎn)些稻谷罷了,等著將陸思堯那jian賊扳倒,咱們再調(diào)上好的江南種谷給他們種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