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玄機子告別，雪胖咬著寧晉的衣角不讓他走，何湛這時看它，才覺得生出幾分可愛之感來。至于那只小狼，寧祈將它揣了回去。

三人一路上無言，抵達京都時已入夜，何湛只簡單同兩人告了別，徑自回到自己的府邸。

翌日。

何湛本無需上朝，他離開忠國公府多日，花廳中的花草雖有花匠照看，但還是不如何湛親自照料，他起了一大早，擺弄了一身泥，宮里突然來人宣何湛入宮。

何湛趕緊換上朝服，納悶了一路，都沒能想到皇上召他入宮意欲何在。

文武百官列于左右，何湛斂袍而跪，皇上當著群臣的面下旨封何湛為靖國“太子太師”，列于三師三少之首，輔佐太子，教導宮中皇子。

“臣領旨謝恩?！?/br>
太師，虛銜，俗稱看孩子的。何湛接旨后，差點淚灑朝堂，沒想到自己活生生挨了這一箭，仍然沒能擺脫看孩子的命運。

下朝后，何湛暗抹辛酸淚，一一謝過恭賀他的人，一口一個“太師”稱得他恨不得蹬腿倒進棺材里。

景昭帝玩得這一手太絕。

何湛頂著一品虛銜，封賞到位，防備也到位了。景昭帝既有心讓何湛去匡扶太子，又不著痕跡地表明他對遇刺這件事的態(tài)度——太子犯錯，可再補過，儲君之位不動分毫。

早年景昭帝經(jīng)歷過奪嫡之爭，扶持太上皇登位后，太上皇對他更是萬分警惕，甚至不惜cao控他子嗣生死，來牽制他手中的權(quán)力。手足相殘，一直是景昭帝心頭大病，故他在登基后就立寧左為太子，成年子嗣一律封王，早早打消其余皇子爭權(quán)奪位的念頭。

如今寧左因秋狩一事被人抓住把柄，早朝上已有不少官員以此詬病，提出對儲君的質(zhì)疑，故景昭帝召何湛而來，封他為太子太師，表明決心要寧左居儲君之位。

一記封賞堵住悠悠眾口。

何湛頂著太師的帽子頂?shù)貌弊佣妓崃?，回府后一頭倒在床上，生無可戀地聽人來匯報宮中皇子的啟蒙情況。

景昭帝老年得子，除寧左寧右和寧晉外，唯有四皇子寧恪已能讀書認字。寧恪的母妃是淑妃娘娘，從前何湛還去過寧恪的百日宴，那時候淑妃還只是個妾。

再往下的五皇子和六皇子，要么是個連走路都不穩(wěn)的，要么還是個連奶都未斷的。景昭帝還有兩個小公主，都是妃嬪所出，現(xiàn)如今已是待嫁年華。

過了年，等春風拂開芙蓉花的時候，宮里就要進行新一輪的選秀?；蛟S不出一年，何湛又能見到新的皇子出生。何湛只覺前途一片灰暗，連肩上的傷都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他將頭埋進軟軟的枕頭里，黑暗中浮現(xiàn)的面容是

四皇子寧恪…

何湛倒是很久沒見過這個孩子了。

從前他只是寧恪一人的少傅。

第82章魔王

前世何湛回京的時候，依然是個綠豆大的小官。他想一心想要找到立足之地，隨寧晉入宮時，不想碰見了養(yǎng)在深宮的四皇子寧恪。

何湛在孩子堆里混著長大，包括寧家三兄弟在內(nèi)，什么樣性格的他都應付得來，唯獨寧恪…

要不是遇見寧恪這樣的，他都不知道寧左竟是這么乖的孩子。最起碼，寧左懂是非善惡，再調(diào)皮搗蛋都不會過分。就算當初他那樣討厭寧晉，將寧晉推下水后，寧左還是會讓小六去救他。

可若換了寧恪，他大概會拉著小六一起拍手笑著看寧晉掙扎，以此為樂。

何湛以前從不認為應該說一個孩子歹毒，小孩的觀念未成形，善于引導，小孩子不會有歹毒之說。

然而寧恪不是。

何湛第一次見到寧恪的時候，寧恪為了好玩將一個侍女推入池塘中，侍女嘶聲呼救都不見寧恪動容半分，若不是何湛將侍女救下，侍女當真會被活活淹死。

寧恪見何湛壞了他的事，沒跑去跟淑妃告狀，只死死瞪著何湛，說了一句極為寒人心肺的話：“都怪你，本皇子沒好戲看了！我要你下水里去！”

這個孩子沒有任何是非觀念，行為舉止全憑一時之樂。

何湛不肯，寧恪就讓侍衛(wèi)捉了何湛，將他按到水中去。

何湛當時剛剛回京，不敢生事端，連反抗都不能反抗，只能任由侍衛(wèi)拖著，若不是寧晉來得及時，何湛當真要做一次吃水的鴨子。

寧晉不管四皇子是他的弟弟，也不管他母親是最得寵的淑妃，上去就打了四皇子一巴掌，一巴掌不夠，還連打了三下，連侍衛(wèi)都不敢攔。

要是換了尋常小孩子被打，早就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了，可寧恪硬得很，他不哭，也沒威脅他說要告狀，看著寧晉的眼里多了畏懼，可更多的是怨恨。

寧晉眸色陰狠得瞪著寧恪，直到寧恪偏過頭去不敢與之對視，寧晉才算作罷。

何湛惴惴不安，總覺得寧恪可能要去跟淑妃和皇上告狀。卻不想不久之后，皇上擢他為少傅，入宮親自教導四皇子寧恪。

想想之前的日子…

如若給何湛一次選擇的機會，他寧愿從來沒教過寧恪。

何湛挾了幾本書來到宮中，何湛來時，寧左正在御書房受誨。景昭帝考了他關于舊朝新政的事，寧左沒能答出景昭帝滿意的答案，受了一頓訓，父子倆僵持得厲害，還是皇后派人來請寧左過去，景昭帝才放走寧左。

何湛來鼎資堂講課，他進門前，撐起一把油紙傘，推開門的那一刻，銅盆砸到傘面上，冷水傾瀉而下。

堂中傳來快活的笑，何湛淡定地收了傘，望向坐在書案旁的寧恪。

寧家的男兒一向生得端正，寧恪也不例外。他長著一張?zhí)煺鏌o邪的臉，極具欺騙性，以前何湛看他，就像看到早之前的寧晉，可他一點都不如寧晉討喜。

寧恪見沒能得逞，小眉頭一皺，鼓著包子臉，很是不悅：“本殿下一點都不喜歡你！你給我滾出去！”

何湛將傘往寧恪書案前一扔，水花濺了寧恪一臉。何湛說：“巧了，這么多小孩中，臣見殿下是最討厭的一個。不過皇上吩咐臣來傳課，臣不敢怠慢?！?/br>
寧恪蹬著小椅子就跳到書案上，居高臨下地怒道：“我不學！”

“太好了，臣也不想教你?！焙握啃χ鴮⒁赶碌臅踩恿诉^去，涼聲說。

寧恪又怒又疑，他還沒見過這樣的太師。何湛到一側(cè)去窩在逍遙椅上，準備就在鼎資堂中耗時間。不過是換個地方消磨么，反正宮中的糕點也比忠國公府的好吃些。

“喂！你信不信，本殿下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