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小姐，聽說現(xiàn)在長明集團財務吃緊，遲遲拖欠明水澗工程隊薪資的事是真的嗎？”

    明晞先是愣了愣，然后緩緩皺眉：“你是哪家媒體的？”

    記者毫不畏懼，“請您回答一下我的問題，外面有傳長明集團資金鏈斷裂，好幾個工程項目被迫停罷的事是不是真的？”

    “你——”明晞正要上前，被林文楓拉住。

    林文楓對那名記者笑了下，“這些都是外界捕風捉影的事。今晚是十大杰出青年企業(yè)家頒獎典禮，希望大家把關(guān)注點放在更多優(yōu)秀的企業(yè)家身上。”

    明晞臉色已經(jīng)很難看。

    進到會場，明晞掙開林文楓的手。

    林文楓趕忙跟在她身后，安慰道：“那些人就是這樣，一點點小事都要捕風捉影，你何必跟他們一般計較?！?/br>
    明晞站定轉(zhuǎn)身，冷淡地看他，“長明現(xiàn)在的情況到底是不是外界在捕風捉影，你很清楚?！?/br>
    林文楓繼續(xù)安撫道：“你擔心這個做什么？只要我們在一起，我肯定會無條件支持你的?！?/br>
    “是嗎？”明晞毫無溫度地笑了下，“前段時間明水澗工程鋼材供應出現(xiàn)問題，董事局向你們林氏提出暫時的建材供應方案，當天下午就被駁回了?！?/br>
    林文楓語滯片刻，怕這事被媒體聽見，左右看了眼，壓低聲說：“這件事我先前真的不知情。我媽一直掌管林氏，我在林氏只是掛名董事，決策上有我媽壓著，我插不了嘴……何況長明要求的供應量實在太大……”

    明晞不帶情緒地看他。

    林文楓攥了攥拳，意圖提醒道：“況且你也知道，只要我們一天不結(jié)婚，我媽就不放心……”

    “不用向我解釋?！泵鲿労龅貨]耐性再聽下去，她一直逃避不愿意面對婚禮的事，“長明沒那么脆弱，即使沒有林氏的幫助也能走下去。等明水澗工程竣工回款，就能解決集團現(xiàn)在的資金問題?！?/br>
    她原本身體不適，剛才被媒體追問，此刻又要花費精力應對林文楓，已覺得招架不住。

    只想找地方一個人待著。

    “抱歉，我去下洗手間。”明晞轉(zhuǎn)身說。

    “明晞——”

    林文楓在身后喊她，明晞沒有理會。

    -

    隔間內(nèi)，明晞背倚墻壁，點了根煙，后腦勺貼在冰涼的瓷磚墻面上，仰頭，紅唇間狹長吁出一啖煙氣。

    白霧裊裊往上竄。

    她凝望著頭頂那盞光色昏黃的水晶燈，出神。煙霧繚繞，晃得她頭暈目眩。

    一偏頭，看見墻面上映出的自己。

    靠妝容和華服強撐起來的外表，眼神中只剩下nongnong的空洞和疲倦。

    明晞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尼古丁的味道蝕骨濃郁，彌散在肺里，像是能短暫麻痹思緒。

    洗手間外的門被推開，一陣高跟鞋清脆敲地的聲音，兩個女人結(jié)伴走進。

    水聲淅瀝，在妝鏡前洗手補妝。

    “哎，你聽說了嗎？好像明家那位也來了?！迸苏f。

    另一女人不屑道：“她肯定來嘛，她那未婚夫林文楓今晚獲獎，早就內(nèi)定好的?！?/br>
    明晞在隔間內(nèi)抽煙，聽著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對話。

    心里沒有絲毫波瀾。

    像在聽一件事不關(guān)己的八卦。

    女人說：“要我說那個林文楓還真好意思來領(lǐng)獎。他之前不是去澳洲留學嘛，回國后他爸媽給了他五個億試錯，結(jié)果沒兩年就虧完了，林家還額外拿了幾千萬出來善后。就獲獎這個項目，還是家里企業(yè)私下?lián)芙o他的，功勞全是研發(fā)團隊的，他就是個甩手掌柜?！?/br>
    另一女人道：“還不是韓舒曼覺得面子掛不住，一直以為自己兒子是個商業(yè)奇才，結(jié)果是個沒了mama就不行的媽寶男?！?/br>
    兩個女人一陣哄笑。

    明晞?chuàng)哿藫壑讣鉄熁?，面上沒什么情緒。

    外面的女人還在笑：“哦對了，那個獎項叫什么來著？太新奇了我沒記住?！?/br>
    另一女人道：“好像是什么‘特別飛躍進步企業(yè)家’，整個澳門空前絕后，專門為他量身打造的?！?/br>
    “那肯定的嘛，就林文楓那個樣，又擠不進十大杰出青年獎，林家只好委托主辦方臨時硬塞一個獎項?！迸诵Φ枚亲犹郏熬蜑榱怂@個獎項，主辦方又不好讓林家丟面子，還特地邀請了一個重量級嘉賓給他頒獎?！?/br>
    另一女人道：“我可聽說了，頒獎嘉賓就是之前連著三年拿下國內(nèi)最具分量青年企業(yè)家獎項的，沉河總裁，顧總?！?/br>
    明晞點煙的手頓住。

    女人驚異道：“要我說也是奇怪了，沉河顧總平時那么低調(diào)，以往各大晚宴典禮他都很少露面，今天居然會應邀出席頒一個野雞獎項?！?/br>
    另外的女人還沒接話，聽見有東西落地的聲音。

    明晞怔了神，手上沒拿穩(wěn)，打火機摔在地面。

    外殼崩裂，從門縫底下滑出去。

    外面聲音靜止了。

    兩個女人知道里面有人，相互對視一眼，趕緊收拾好東西離開。

    過了好久，明晞才緩緩拉開門，從里面走出。

    她扶著門把，蹣跚虛弱的模樣，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到洗手池前。

    鏡中的女人失魂落魄。

    她想起那天采訪錄影里的男人與他有幾分相似，一定是她精神恍惚之下產(chǎn)生的錯覺。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過往與他的每一幅每一幕，飛快交織閃過腦海，喚醒她心臟某處最痛的地方。

    她不應該再想起他的。

    他們早在九年前就結(jié)束了。

    因為她年少無知的任性，親手葬送了那個男生的未來。

    明晞望著鏡子里自己蒼白的模樣，緩緩地，眼眶忍不住泛起酸紅。

    -

    回到會場，前面十大獎項已頒布大半，林文楓這個靠家里關(guān)系半路塞進來的額外獲選者，端坐嘉賓席下，面上竟還維持著格外榮譽的自豪神采。

    明晞也不知道他哪來的勇氣上臺領(lǐng)獎。

    可能他的偶像是梁靜茹吧。

    明晞在旁邊位置坐下，會場高聲的音響讓她覺得腦袋愈發(fā)難受。林文楓側(cè)頭望她，“怎么去了那么久？”

    “我在外面吹了下風。”明晞說。

    頒獎已近尾聲，林文楓理了理領(lǐng)帶，側(cè)身靠近她，低聲說：“等下給你一個驚喜。”

    明晞微微皺眉，她對林文楓口中的驚喜沒有任何期待。正想說點什么，主持人已念到他的名字。

    林文楓起身向面前媒體微笑示意，朝臺上走去，接過主持人遞來的話筒說：“很感謝澳門主辦方給我頒發(fā)這個獎項，我相信在場每一位的獲選者都是實至名歸。當然了，除了感謝團隊的努力付出，今天在這里，有一些話，我想親口對一個人說?！?/br>
    不約而同地，周圍嘉賓都順著林文楓的視線朝她這邊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