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這世上沒有如果。你看，老天讓你回來了，我們倆都還活著，這就是冥冥之中的注定?！?/br>
荀裕不答，“天色不早了，我們得趕緊找個落腳的地方?！闭f著，扶起沈鈞加腳步。

此時天色已然昏黑，兩人還未出得山林，荀裕望了眼臉色更加蒼白的沈鈞，當(dāng)即拍板道：“這同還很長，你又受了重傷，不宜再趕路，我們今晚就在這里將就一晚。”說著將沈鈞扶在一棵大樹下，自己卻隨即起身：“你在這兒休息一下，我去找點水和食物?！?/br>
還未站起來，沈鈞拉住他的手道：“夜里荒山野嶺的，只怕很難找到食物。這看這地上倒有很多竹筍，不如用他撐一晚上就是。明日亮了再找食物不遲?！避髟Ｕq豫間，沈鈞又拉了拉他的手，“坐下吧，陪我說說話。”

荀裕依言坐下，兩人并肩靠著而坐。

沈鈞抬頭指了指夜空道：“你看，月色還是很美?！?/br>
荀裕點頭，睜著眼仰望著天，自嘲似的笑笑：“只可惜狼狽至廝廝，肚中饑腸，月色再美也是無心欣賞。”

沈鈞靜了靜，突然扭頭看著他，輕聲道：“拂塵想當(dāng)皇帝？”

荀裕微怔，隨即笑道：“沈公子何出此言？”

“拂塵如若非不是心存鴻鵠之志，哪里會混入山賊之中？為了搶那筆銀子，還不惜以自身為餌將我引到這里？”

這是有生以來第一個人問他想不想當(dāng)皇帝。荀裕心里悵然，良久才笑道：“想！怎么可能不想？我做夢都想當(dāng)皇帝?！蹦莻€位置掌握著天下生靈的生殺大權(quán)，只有登上了那個位置，他的苦難才會終止，再沒有人敢在背后嚼舌根，再沒有人看不起他。只有成為那孤家寡人的皇帝，他才能讓那些枉死的冤魂瞑目安息。只有坐上那個位置，他才能冒天下之大不韙，向那個冤頭債主討還所有他該償還的一切。

沈鈞看他著半晌，那張他熟悉的俊臉之上浮現(xiàn)一層陰冷，如同雪山之巔的寒冰。沈鈞只覺此刻的他真實而邈遠(yuǎn)，走過去拉住他的手道：“多個人多份力，讓我?guī)湍??！?/br>
荀裕猛地抬頭，眼里流露出來不及掩去的驚訝，“你說什么？”

沈鈞正色，不假思索道：“我?guī)湍??！?/br>
荀裕皺著眉頭看他，仿佛眼前之人不是他所認(rèn)識的沈鈞?！盀楹危俊?/br>
沈鈞歪著頭想了想才道：“如若我沒有認(rèn)識你，如若你沒有進(jìn)沈府，如若我的心不在你身上，也許我就不會幫你。”

“沈公子可想清楚了，我要做的事并沒有太多勝算，贏則矣，若敗，沈家九族都會受牽連枉死。沈公子上有高堂，又有親友相系，實在不值得為我冒如此大的風(fēng)險。”

“沈家世代行商，自然明白高收益之事必然伴隨高風(fēng)險存在，若我助你贏了，想來拂塵不會虧待我們這些大功臣?！?/br>
“若輸了又當(dāng)如何？”荀裕道，隨即背對著他不再言語。

“若輸了，大不了跟拂塵一起死?！鄙蜮x道，暗暗嘆了嘆，時至今日，他還是不相信我心里有他，這事卻也不能急，還得慢慢來。

在山林里待了一晚上，兩人都未睡得好。

荀裕迷迷糊糊中打了個盹，再睜眼，猛地從地上跳起，不知何時起，他竟已睡到了沈鈞腿上。

“山腳下肯定有人家，我們?nèi)ビ懶┏缘?。”沈鈞錘了錘發(fā)麻的腿，從地上站起來，又故作委屈道，“沒想到拂塵睡覺會打鼾?！?/br>
荀裕聞言，臉色微紅。

“可見拂塵是累著了?！狈路鹱脚芎猛?，沈鈞笑了笑，露出一個被吵到的神情。想實上，荀裕睡覺安靜得很，只要輕輕異動，他便會立馬睜開眼。入睡后，亦不知為何事所擾，眉頭亦從未舒展。因而他才起興打趣他。

兩人走至半山腰，終于看見一戶人家。走過去敲門，誰知卻是敲了半天也無人應(yīng)答，正準(zhǔn)備推入而入時，門卻突然開了，一個年邁的老婦人佝僂著背走出來。老婦人睜大眼睛看著他們，一句話不說。

兩人對視一眼，沈鈞掏出一錠銀子道：“我們碰巧路過這，想跟老人家買些吃的?！?/br>
老婦人還是不吭聲，雙眼在兩人之間看來看去，最后停在沈鈞腰間的刀口上……

☆、第49章第49章

老婦人瞪大眼睛看著荀裕兩人，一句話不話。

荀裕走上前道：“老人家,可否行個方便與些水喝？”

老婦人瞇得混濁的眼將兩人打量一番,仍是默不作聲。正當(dāng)兩人面面相覷時，她又扯著嗓子嘶啞道：“我這里沒有大夫?！闭f著跨出房門面朝東南指了指遠(yuǎn)處層疊的山頭,“你們要是找趙大夫的話，從這條路直走,半個時辰就到了?！?/br>
沈鈞道：“看來她是個聾子?！?/br>
荀裕點點頭,看一眼他失血過多而蒼白的臉，料想傷勢不輕,恰好這深山野林之中還住著一個大夫，半抱沈鈞往山頭走去。

沒多久,果見半山腰上依山而立搭著幾間平房。

荀裕走上前朝半舊的木門上輕敲兩下，“請問是趙大夫家么？”又頓了頓等人應(yīng)答。見無人答應(yīng),轉(zhuǎn)頭看了眼沈鈞,再加重力道敲了敲，正想著要不要推門而入時，只聽背后一道聲音傳來,“兩位找何人？”

一個背著藥蔞的灰衣男子走過來,男子身材精壯,一雙細(xì)長的眼冒著兩道要把人看透的精光，約摸不惑的年紀(jì),兩鬢卻參差長著幾縷白發(fā)。

荀裕走回沈鈞身邊，“這里可是趙大夫家？我這位朋友受了重傷，還請趙大夫給他看看。”

趙大夫眼神一動,目光緊緊盯著他的臉，又轉(zhuǎn)而向下極快地掃一眼他的斷腿，隨即將視線挪至沈鈞身上，望一眼他胸口的猩紅，不疾不徐走到門口，“在下正是趙時謙?！闭f著抬手朝門上先敲兩下，再敲三下，最后又敲一下，朗聲道，“阿和，是我，開門?！?/br>
門開了，一個半人高的小孩跳出來，撲進(jìn)趙時謙懷里，白嫩的雙手牢牢環(huán)住他的脖子，一笑露出兩顆雪白的小虎牙，“爹可算回來了?！?/br>
趙時謙揉了揉他灰黑的小腦袋，抱著他進(jìn)屋。小孩似乎才看到身后的荀裕和沈鈞，黑白分明的眼在兩人身上轉(zhuǎn)了轉(zhuǎn)，從趙時謙身上跳下來，取下他背上的藥簍放置一旁，倒了三杯茶，端起一杯給趙時謙，又分別把其余兩杯放置兩人面前。

“這孩子倒是懂事?！鄙蜮x笑了笑，狀若不經(jīng)意道，“剛才是沒聽見敲門聲么？”

“近幾年附近的山賊四處抓人，我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家，叮囑他不論誰敲門，只是不是我，一律不能開。還請兩位別見怪?！壁w時謙看了他一眼，轉(zhuǎn)移話題道，“閣下的外傷沒什么大礙，不過觀面色，倒像受了極重的內(nèi)傷?！?/br>
“趙大夫好眼力，”沈鈞道，配合地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