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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右手扶著墻壁,左手撐著地面,慢慢地直起身子……堅硬的墻壁和地面成了他唯二的依靠,他一點點挪著身子,重心謹慎地上移,也不知道是因為疼還是因為害怕,雙腿顫個不停,褲腿上的塵土都抖落了好些。小手一步一步向上,膝蓋也由極度的彎曲漸漸變得挺直,最后終于完全直了。小孩仿佛不相信自己真的站起來了,愣愣地望著地面,陌生的高度讓他恐慌,這就算站起來了嗎?他試探性地旋轉方向,倚著墻壁站直,雙腿又痛又麻,他全無反應,只僵硬地盯著食盒。食盒就在眼前了,他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左手緊緊抓著墻上,右手費勁地伸過頭頂,警惕地取下食盒。食盒里,盛饅頭的碗歪歪扭扭地斜著,微黃的水從碗邊流出來,漏到了地上。小孩心急火燎地撲過去,一手撈起一個饅頭大口大口啃起來,饅頭濕漉漉的,水從上面流下來,順著手掌淌進了衣袖。小孩渾然不理,絲毫沒有察覺出半點不屬于饅頭的異味。吃吧吃吧,趕緊吃。秀珠在心里吶喊,看著他把饅頭連渣帶水的全吞下,又把紅燒rou吃個精光,她心里漫過一種巨大的快感,一種比報復更讓她興奮的快感。她恨極了他們母子,明明同為婢女出身,她怎么就能勾引到皇上?不過是長得好一點而來,她憑什么就能為妃為嬪,而自己卻只能為奴為婢?好在老天總算有眼,讓她生下了一個怪物,一個沒有骨頭的怪物。她極度后悔當初沒有早點把她兒子殘腿的真相告訴皇后娘娘,若是早點告訴,也許那賤人早沒命了。她到現在也沒想明白,為什么皇上知道真相沒后殺了那對妖魔,不過她也知道,殺不殺她們其實也沒有兩樣了,反正她們再不可能有什么作為,而眼前這個喝得很歡餓得什么都吃的皇子更不可能當上什么皇上,他要是能當上皇上,太陽都要打西邊出來呢。她心情愉悅地收拾好食盒,打開柴房門走了出去。二皇子站起來了,她還要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那賤人呢。☆、第5章惡魔之腳(五)兩度春盡冬來,這一年,荀裕七歲。容妃更瘦弱了,頭歪歪地倚在床頭,身上蓋著厚重的棉被,雙眼沒有半分靈氣,直勾勾地陷進了眼窩。她似乎病得很厲害了,臉上沒有絲毫血色,每次咳嗽都要張大嘴喘半天才能平復。容妃看了眼宮女月鶯,捂住胸口道:“二皇子近日功課如何?”月鶯愣了愣,完全沒有想到她會突然問起從不過問的二皇子,略一思索道:“二皇子這三個月內每日都有寫三篇字,奴婢即使不識字也看得出其中的進步,奴婢這就把二皇子的功課拿給娘娘過目?!?/br>容妃擺擺手:“罷了,你下去吧?!?/br>寒風從門窗縫隙中鉆進來,爐火一會兒明亮,一會兒又蒙上厚厚的灰燼。風一吹,灰燼盡數龜裂脫落,爐火再度變成了火紅的太陽。燭臺上的宮燈不住地搖曳,留下一片忽明忽暗的投影。“蘭姑,我想沐浴更衣?!比蒎饋淼溃n白的臉突然有了幾分紅潤,胸口也沒有剛才那么悶了。蘭芷微怔,倒茶的手頓住,張了張口終究什么都沒說。良久,放下手里的茶杯,低著頭道:“娘娘等著,奴婢這就去準備?!?/br>容妃目送著那個微胖而蒼老的熟悉身影出門,心里暗嘆道:“我累了,不能再陪您走下去了,您一定要好好保重?!?/br>蘭芷吩咐宮女把洗澡水搬進寢宮,剛進門,卻見容妃一個人已經起了床,靜靜坐在梳妝臺下。昨日還病得茶飯不思的,這一轉眼的事,便能自己起床了?蘭芷心里涌過一絲不祥的預感,“娘娘可要洗頭?”“都洗了吧,我覺得今日身子輕得很,下次洗便不知要到什么時候了?!比蒎α诵Φ馈?/br>“是,”蘭芷道,蹣跚走過來,輕柔取下容妃頭上的發(fā)簪,長發(fā)如同珠簾一般垂到腰跡,原本濃密的青絲,如今已然失去了光澤,就像那秋天里的野草,枯黃而蕭條,全無半點生機。幾絲白發(fā)參雜其中,異常刺眼。蘭芷用檀木梳子小心地理順打結的長發(fā),又輕車熟路地把脫落的發(fā)絲藏入手心,手心的斷發(fā)慢慢多了起來,最后揉成了密不透風的一團黑。看著鏡子里瘦得不成樣的人兒,蘭芷情不自禁落下淚,這哪里是個才剛剛二十八歲的姑娘?分明就是油燈枯盡一只腳踏進棺材的老人!都是姑姑害了你啊孩子,如果不是姑姑把你拉到這深宮中來,你也不可能是今天這副光景,更不可能這般短命,都怨我呀這都怨我!想到這,年邁的蘭芷再也忍不住,捂住臉一個勁地哭起來。“蘭姑,你別傷心,誰又沒有個一死呢?”容妃褪去衣裳,把身子泡在熱水里,感受著熱氣氤氳的溫暖,閉著眼道:“說來也是,從來都走,都是蘭姑陪在侄女身邊,侄女已經滿足了?!?/br>蘭芷擦干淚,舀起一勺水輕輕從她皮包骨的肩膀澆下,“不許說這不吉利的話,娘娘才二十八,還年輕得很,還要親眼看著二皇子長大成人呢?;噬暇投首舆@么一個皇子,百年之后總是要把王位傳給二皇子的。等到那個時候,娘娘就是太后了,以后就再也沒有人能威脅到娘娘的地位了,娘娘再……”容妃溫和地打斷她,“蘭姑您不用騙我了,誰不知道皇上現在心坎上的人是他的舒妃娘娘和他們的寶貝皇子荀瑾呢?我早就知道三皇子荀瑾的存在了,”她自嘲地笑了笑,“皇上妻妾成群,哪個妃子都會給他生兒育女,又怎么可能就只有那廢物一個皇子呢?”蘭芷呆了呆,半晌,嘆氣道:“娘娘什么時候知道的?”“三年前舒妃臨盆的時候我就知道了。蘭姑你知道嗎?當初我還苦苦祈禱了一夜,祈禱菩薩讓她生個女孩,祈禱讓她難產死掉,甚至祈禱讓她們母子都去見西天佛祖,呵,可祈禱如果有用,人生又怎么會有這么多不如意呢?”容妃臉上閃著不正常的紅暈,若無其事道。“原來三皇子一出生娘娘就知道了,奴婢真是自作聰明,怪不得最近幾年娘娘對二皇子越來越、誒,越來越不抱希望了。”蘭芷道,她一直小心翼翼隱瞞著三皇子荀瑾的存在,她擔心她一旦知道二皇子不再是皇上唯一的兒子了,就會失去所有的支柱直至完全崩潰。容妃閉著眼睛道:“希望是個好東西,雖然有的時候,它的名字也叫幻想亦或妄想,是根本不可能實現的東西。但哪怕是再不切實際的希望,只要有希望,那也是好的,那也可以支撐人熬過最難熬的日子。我也是這樣,若心里對二皇子沒存點什么念想,關在這牢里這么多年,早就沒命了,又怎么可能拖得到今日?”“娘娘一直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