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家住了五天，期間跟關千越斷斷續(xù)續(xù)地在微信上聯(lián)系，聊些“吃飯了嗎，吃的什么”、“爺爺奶奶身體怎么樣”這類家常的話題。第五天關千越發(fā)了視頻請求過來，跟楚泉的爺爺奶奶聊了一陣。關千越為跟二老套近乎，故意模仿H市的口音，把這頭的三個人逗得捧腹大笑。

視頻掛掉前，關千越壓低聲音對他說：“泉寶兒，你快點回來吧。”

心臟像是被羽毛溫柔地掃過，又癢又酸脹。楚泉活了二十多年，沒做過幾件沖動的事，但當他站在H市的航站樓外，突然又覺得一切本該如此。

飛機在凌晨兩點降落S市，楚泉困得睜不開眼，回到家倒頭就睡。

沒多久聽見手機在一旁嗡嗡地震動，他不想動彈，只等著對方耐心耗盡掛電話，誰知電話響了五六分鐘還不停，楚泉煩躁地“啊”了一聲，按下接聽，那邊傳來陳玲急切的尖叫：“出大事了！”

楚泉猛地睜開眼睛：“怎么了？”

陳玲激動得語無倫次，每句話都像一個重錘：“你去看微博熱搜！炸了鍋都！你你你……又不是剛出道的新人，怎么一點保護意識都沒有，怎么會讓人拍到！廣雅也是的，兩個小時了還壓不下去！”

楚泉掛了電話點進微博，看見自己的名字醒目地掛在頭條，關千越的名字緊隨其后，“包養(yǎng)”兩個字極其刺眼。

最先爆料的賬號隸屬于一家小報，先是說某C姓明星如何如何，并未點名道姓，描述卻直指楚泉。楚泉的粉絲自然不干，兩邊掐起來，爆料人便“放了實錘”。

這一切做的異常熟練，一看就是背后有人指使。爆料者用詞惡毒，形容楚泉不擇手段求上位，又說關千越作風yin亂人品差。文章從心燈之夜關千越拍下楚泉的襯衫寫起，直到投資讓他演男主角，中間摻雜了不少楚泉欺負新人、打壓同行的黑料。而他提到的一些名字，楚泉甚至根本沒印象。

文章反復提到“包養(yǎng)”、“潛規(guī)則”、“仗勢欺人”，迅速占領道德高地，甚至還聲明自己不是歧視同性戀，只不過是看不慣這種毫無下限的行為。

短短一個小時，文章的轉發(fā)已經幾萬，楚泉的私信箱里充滿了污言穢語。

寒氣一個勁地往身體里鉆，楚泉冰涼的手指一張張滑過那些偷拍的照片，最后停在那段不長的錄音上。

“有什么信不信的，”關千越似乎在跟人打電話，輕浮地說：“我不喜歡他，我就是想睡他。真的?！?/br>
楚泉脫力地靠在床頭，身體輕微搖晃了一下?？諝庵蟹路鹩幸话褵o形的利刃洞穿心口，細細密密的倒鉤撕裂皮rou，沙礫吹進來，在傷口深處擠壓摩擦，疼得人恨不得立刻死去。

手機又響了，這回是關千越的號碼。楚泉掛斷了三次，他還是不屈不撓地打。后來楚泉接了，里頭卻傳出關遲的聲音：“楚泉嗎？新聞你看到了吧。這幾天不要出門，廣雅和飛天的公關團隊已經對接了，你的微博也交給專門的人來管理，這件事會得到妥善解決的，不要太擔心?！?/br>
楚泉啞著嗓子，吃力地說：“謝謝關總?！鳖D了頓，他還是問道：“他呢？”

“在家閉門思過?！?/br>
“哦?！背獟炝穗娫挕?/br>
之后幾天他足不出戶，過著幾乎與世隔絕的生活。晚上睡不著覺，就去健身房運動，或是找一部冗長的黑白電影來看。

他感覺不到餓、感覺不到困，家里是最安全的，他躲在這里，網絡上的滔天巨浪永遠打不到他。如果有可能，楚泉寧愿從此不再出去見人。

只是這最后的防線也有崩潰的時候，這天他下樓拿飲料，家里的門“滴”地一聲開了。

一臉憔悴的關千越走進來，很快就看見了冰箱前站著的楚泉。“你還好吧？”他問，聲音聽起來像感冒了。

楚泉遲緩地點點頭。

“我偷跑出來的，”關千越唇邊有一圈青青的胡茬，他向前走了幾步，手在牛仔褲的口袋處緊張地摸了一下：“就是想和你說，那個錄音……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的想法你還不清楚嗎。”

“你不用解釋?！背n白著臉打斷他：“我之前就說過，你幫了我，我可以跟你上床，絕不干涉你的私生活——”

關千越一腳踹飛了茶幾旁的矮凳，矮凳撞在墻上，掉落時砸碎了花瓶，別墅里回蕩著連綿不絕的爆炸般的聲響，令人心驚rou跳。

楚泉從沒見過關千越發(fā)脾氣，他嚇了一跳，手指緊緊地摳著沙發(fā)頂端的皮革。關千越眼中的怒火幾乎要把楚泉灼為灰燼，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拳頭上青筋凸起。片刻后他摔門而去，給這場噪音劃上了休止符。

楚泉在原地站了一會，蹲下`身撿花瓶碎片。大大小小的瓷器碎片陷在地毯里，他專心致志地撿了好久，直到聽見有人砰砰砸門。

門外站著氣急敗壞的陳玲，一見楚泉就罵：“你還要裝死到什么時候？”

19

所謂的包養(yǎng)事件在一周后逐漸平息了，新的熱搜是赤海的某藝人婚外情曝光。廣雅的反應很迅速——也沒時間讓他們拖延，八卦爆出的次日，關家控股的兩家上市公司的股票開盤即跌停板，損失巨大。廣雅傳媒發(fā)布的官方文章中，把楚泉和關千越的關系含糊地表述為“好朋友”，留給人遐想的同時，又義正辭嚴地表示所謂的“包養(yǎng)”是子虛烏有，楚泉沒有通過關千越“欺負”新人，也沒有惡意搶別人的角色。所謂的親密照片被解釋為兩個好友開玩笑，關于錄音，也出了一個看似專業(yè)的鑒定結論，證明是拼湊偽造而成。

飛天的公關人員配合廣雅，用楚泉的微博賬號發(fā)了一段聲明，語氣不卑不亢，內容和廣雅的聲明相互呼應。圈里跟楚泉關系不錯又比較仗義的人，比如周眠，轉發(fā)了這條微博表達聲援。期間廣雅一直引導輿論，適時曝光赤海的黑料，這事就這樣遮掩過去了。

這些都是陳玲告訴他的，楚泉現(xiàn)在還是拒絕看電視，拒絕上網，拒絕看到有關自己的任何新聞。他知道這件事將永遠影響著他，如同一個陰魂不散的鬼影。今后不管過去多少年，總有些自以為全知全能的網友會翻出一個遙遠的鏈接，然后無情地嘲笑：“他呀，不就是當年包養(yǎng)門的男主角嗎？”

何必在意呢，楚泉一遍遍地對自己說，反正這也是事實。

“你今后可怎么辦啊，才剛轉型又得歇一陣?！标惲釕n愁地望著他：“倒是借著你的緋聞火了。”

楚泉現(xiàn)在無暇顧及那些，他給爺爺奶奶回了個電話，二老不知從哪聽來的消息，急得差點坐飛機來教訓他。關千越的身份是徹底藏不住了，楚輝在那頭一個勁地問他是怎么回事。楚泉機械地解釋：“都是假的，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