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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童淡淡的一笑,聲音不疾不徐的沖著下方回應(yīng),不經(jīng)意掃了龐氏一眼。 龐氏瞧著已經(jīng)心如死灰了,恐怕逼供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那依照宛姬的意思該如何安排?” “若是龐夫人愿意說出jian夫是誰,那便免了一死,送去家廟靜修罷,趁著消息并未散開,對外一致緘口,就說是患了重病,送出修養(yǎng),總比突然對外宣稱暴斃來得好。世家里誰不曉得,好好一個人,突然暴斃,必定都是犯了事兒被處決?!?/br> 劉氏等人都露出不贊同的神色,送去家廟這懲罰實在太過輕,他們覺得還是勒死或沉塘來得干凈。 原本安安靜靜的龐氏忽然起身,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撞在三丈遠(yuǎn)處的柱子上,額頭上的血淌了一地,看著夏侯博的方向伸出手,喉嚨里咕嚕咕嚕的發(fā)出喑啞嘶喊,卻沒人知道她在說什么,只是眼神里充滿了不舍。 夏侯博來不及反應(yīng),腳像是粘在地上一般,只能呆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母親頭破血流的倒在地上,周身的血液都凝固成冰,冷得讓他發(fā)顫,凍結(jié)了一切感官,甚至大腦都變得空白,根本無法進(jìn)行任何的思考。 良久,他瘋了一般的嘶吼一聲,腿一軟跪倒在地上,又跌跌撞撞連滾帶爬的跑過去,將龐氏抱在懷里,鼻涕眼淚糊了一臉,捂著龐氏即將變涼的手“母親!母親!” 木宛童也被這景象嚇住了,堂前濃重的血腥氣彌漫開,趕忙沖著夏濼喊了一句“去找府醫(yī)過來!快!” 夏濼領(lǐng)命,急急忙忙的去了。 龐氏的身體逐漸變涼,她抬手想要最后摸一摸夏侯博的臉,卻只是無力的垂下,全然斷了氣息。 她和夏侯鑾在一起,一點(diǎn)都不后悔,她守寡了十幾年,是夏侯鑾給了她溫暖和倚靠,她只有一死了之,才能不讓旁人查到夏侯鑾頭上,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 可是她最遺憾的還是沒能看著博兒長大。博兒近來又長高了,衣服都小了,她新給他做的衣服只做了一半,右邊的袖子還沒縫好。她還沒看著博兒娶一房賢惠的妻子,再生兩個孩子…… 夏侯召手抖得像是篩糠,握著龐氏的手貼在自己臉上,連哭都是無聲的。 府醫(yī)來得時候,因為天冷,龐氏的尸體都涼了,他只看了一眼,便搖頭。夏侯博不死心的拽著府醫(yī)的衣服往龐氏身旁拖,語氣里帶了懇求和不可置信 “你再看看,再……再看看,興許她還有救……她不會……不會死……” 府醫(yī)甩開夏侯博的手,無奈的嘆息,人都涼了,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 木宛童第一次真正正正的看著人死在自己面前,還是如此血腥的死法,她胃里有什么東西在翻涌,卻吐不出來,只是臉色變得慘白,閉了閉眸,不忍再去看。 不管龐氏生前對她還有夏侯召怎樣,也不管龐氏當(dāng)初打著什么意圖,現(xiàn)在龐氏死了,生前的一切也都隨之煙消云散了。人死如燈滅,除卻一副會腐爛的軀殼,什么都沒有了。 所以他們這些人忙忙碌碌一生到底是在追求些什么東西?金錢?名利?美人? 木宛童心里堵得慌,卻還是吩咐了“既然人都死了,那便依照規(guī)制厚葬了罷!此事都爛在肚子里,什么都沒發(fā)生,只是平城郡王府的老夫人患了急癥,沒挨過去……” 堂中沒有人反對,就連劉氏都不曾出言,皆是木愣愣的點(diǎn)頭,他們也是被龐氏這一番舉動嚇住了。龐氏這個女人可真狠,那是自己的命??! 苦芽扶著她回了正院,窗前站了個人,一身白衣襯著寒梅冬雪,在冷風(fēng)下衣袂翩躚,廣袖如舞,顯得格外颯颯,身姿修長消瘦,脊背挺直,半黑半白的發(fā)散在肩上,單是一個背影便覺出仙氣凜然,如天上而來的謫仙。 木宛童眼眶一紅,眼淚禁不住就流了下來,這世上還有哪一個人能與他一般氣質(zhì)出塵、超然世外? “兄長……” 窗前的人緩緩回身,沖著木宛童露出一抹淺笑,算是應(yīng)下了,細(xì)看他的眼中,也有水光瀲滟。 世人皆謂沈家大公子沈晰和郎艷獨(dú)絕,世無其二,立如芝蘭玉樹,笑若朗月入懷。但凡世上最美好的詞語,皆像是為他量身打造的。 他皮膚白皙,五官深邃卻不失溫雅柔和,一雙桃花眼瀲滟生光,如包攬了萬千的星辰,只讓人覺得溫柔深情。每一寸都生的極為精致,像是用最完美的模子雕刻出來一般,挑不出絲毫偏差難看的地方。 加之沈晰和文采超絕,信手拈來的一首辭賦,便能引得追捧,只讓人驚嘆,世上怎么會有如此完美的人。 實際上沈家的兄弟個頂個兒的都是芝蘭玉樹般的人物,只是沈晰和最為突出優(yōu)秀,光芒過盛,襯的旁的兄弟過于平庸。 當(dāng)初他及第高中,打馬御街前,引來萬人空巷。鄴城年輕的姑娘無不以鮮花投擲,芳心暗許。 后來沈晰和娶妻,多少姑娘芳心碎了一地。但即便是現(xiàn)在,兵部侍郎的兒媳暗地里都收錄了沈晰和的詩集藏在房中。倒是沒有人笑話她,畢竟這東西,不少姑娘少婦都人手一本,就算笑話,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沈晰和與其夫人成婚之后,琴瑟和鳴,身邊就連一個通房妾室都沒有,一時間更讓人妒忌羨慕。 只是可惜他的夫人紅顏薄命,沒過兩年便香消玉殞,連個孩子都未留下,沈晰和一夜之間華發(fā)早生,頭發(fā)成了如今半黑半白的模樣,至今也未續(xù)弦。 “長兄……”木宛童快步跑上前,撲進(jìn)沈晰和的懷里,眼淚肆意的流出。 沈晰和靜靜的摸著她的頭發(fā),音如冰聲玉磬“傻姑娘,出了這么大的事,這么不傳信去陵陽,我得了消息急忙趕來,中間都多少月了?” 木宛童搖頭,沈家站在風(fēng)口浪尖,正是成帝所忌憚的,若是沈家得了消息,必定會不惜代價的將她和左珩帶走,這不是更將沈家放在火上炙烤? 當(dāng)年大表兄沈晰和一入官場就進(jìn)了御史臺,風(fēng)頭無兩,卻厭惡朝堂黑暗腐敗,一次出言頂撞成帝后直接甩袖請辭歸隱,大表兄這樣一個風(fēng)清骨正的人,她一直將其當(dāng)做畢生的追求和榜樣,是最敬仰的兄長。 夏侯召一回來,見著的就是這幅場景,木宛童與沈晰和實在氣質(zhì)太過相近,一樣的出塵于世,他心中轟鳴,連腳步都蹣跚不穩(wěn)。 “童童!”夏侯召將木宛童一把扯回自己的懷中,手上的力氣大的像是要將她捏碎。木宛童踉蹌著被他扯著,手腕上生疼,卻咬著唇不出聲,眼睛還是剛哭過的微紅。 沈晰和見著夏侯召的動作,多多少少有些不滿,沈家一門都是男子,這一輩未生出一個姑娘,木宛童就是他們的親meimei!看著親meimei被人這樣對待,沈晰和這樣一個風(fēng)輕云淡仙人模樣的人,心里都不免有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