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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姑娘是我們這的頭牌,每晚只彈一場的,小的也不知能不能請到,先去幫您問問?!?/br>云慕姑娘乃是京城紅粉巷里最知名的琴女,一首鳳凰調(diào)彈得出神入化如仙音下凡。柳雁卿雖未曾見過,倒也知京中權(quán)貴們吃吃喝喝時極愛喚上她助助興。“柳大人,高某聽聞,眼下正有一樁地方上的匪案在你手下復(fù)核,可是真的?”這說的乃是去年在岱州一帶發(fā)生的山匪劫掠案。岱州一帶崇山峻嶺,極易掩藏山匪。去年秋一伙匪徒下山劫掠村莊,趁壯丁外出農(nóng)忙時殺村中婦孺老幼三十二人。山村偏遠(yuǎn),村中男子步行三日,才至縣衙擊鼓鳴冤。州府衙門半月后派兵剿匪,匪首十人押解京中待審,正是由柳雁卿負(fù)責(zé)。“我與岱州那邊不太熟悉,一直不太好提及。今日有幸見到柳大人,才知是找對了路子?!备呤汤商崞鹁茐?,悄然行至柳雁卿身側(cè),為他添上一杯:“我這里一個老家兄長的兒子,從小沒什么教養(yǎng),不學(xué)無術(shù),家里人也不怎么管。大了居然跑去與山匪鬼混,偏生還叫咱們的人給抓了。我想著,孩子不懂事,教訓(xùn)教訓(xùn)便是,這砍頭就有些重了。柳大人您看……”話中暗示意味再明顯不過。“高大人,殺人償命乃是國法,況且岱州山匪為禍多年,百姓苦不堪言,若在下隨意赦人,于上于下,都……”“柳少卿哪里的話,不是叫你全赦,只需給我那侄兒留條小命便是。”又暗暗湊近低語:“我那位兄長,大字不識幾個,卻還有幾個家底。到時有什么需要的,盡管開口便是?!?/br>“高大人?!绷闱渫χ鄙眢w,聲音大了些許:“在下恕難從命?!?/br>“這么說,柳少卿是不愿幫我這個忙了?”“高侍郎,我已說過,殺人償命是國法,在下食朝廷俸祿,不敢有……”“文越,別說了?!币姸藲夥蒸[僵,坐在一旁的大理寺卿袁大人開了口:“高侍郎說的我都聽見了,改日再提。今天我們只敘閑話,不談公事。小柳,去給沈大人倒個酒。”高侍郎滿面笑容地回了座位上。柳雁卿一時不解,卻被袁大人拉住,手放在桌下在他掌心慢慢劃了個字。“忍”。袁大人看也不看他,低聲道:“今后此等事還有甚多,你若眼中揉不得一點沙子,還不如去御史臺做專門挑刺的言官?!?/br>席間熱鬧依舊,仿佛誰都沒有注意到角落里這小小的插曲。小廝回來了,領(lǐng)著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大人,云慕姑娘今日不待客,我為您另找了一對姐妹花,也是咱們樓里頂有名的,您看?”“行!叫姑娘們進(jìn)來。”屋中清亮的樂聲響起,柳雁卿卻愈覺得心煩意亂,借口內(nèi)急,悄悄退出了房間。醉月樓的后花園設(shè)計極為精妙,應(yīng)季花草開的鮮艷,流觴曲水、亭臺樓閣皆仿著江南的樣式而建?;▓@中央是一方池塘,水系沿地勢向東流去,將園子分成了南北兩岸。柳雁卿順著岸邊的鵝卵石小路慢慢走著,夜里涼風(fēng)吹拂,加上本就有的三分醉意,讓他一時之間恍如隔世,不知身在何處。如同幼時,他頭一回偷吃了酒,在江南柳府大大的院子里走迷了路,不知誤入了哪方庭院,竟在花間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再醒來時,爺爺就坐在不遠(yuǎn)處的石桌前吃茶笑著看他,說小子幼時便醉臥花間,大了可得防著時時流連花叢。又記得,隆冬時他身子舊傷總是難耐,需尋上幾日去沈漣師傅的谷中小住,請陸神醫(yī)稍加調(diào)養(yǎng)。那年沈漣不知為何附庸起了風(fēng)雅,在他枕邊留貼“十五月圓,望文越兄踏梅而往,尋香探幽,子延于此恭候?!彼阍谌胍箷r循著谷中唯一一條開滿梅花的小徑慢慢走著——谷中四季溫和,路旁溪水一如今晚一般緩緩流著,可那時他步子走的輕快,心中卻是無比的安寧。梅徑的盡頭煙霧繚繞,是一方剛剛開出來的溫泉池。沈漣斜靠在泉邊石頭上,面前還擺了一方桌案兩杯酒,笑說阿卿果真沒有讓我久等。舊時光在眼前交錯,叫囂著趕走現(xiàn)實的無奈,柳雁卿方知自己真的醉了。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酒樓花園的水岸并不很大,柳雁卿不知不覺便走到了邊,一道矮柵欄淺淺圍著,再往里走便是歌姬舞娘們的住處了。醉月樓是靠著這些歌舞名角們拉來大客人的,因此給歌女們的住所倒也不錯,一個個小院子挨著,外面還晾著三兩件鮮艷的衣裳,頗為香艷。柳雁卿正欲回轉(zhuǎn)之時,距離最近的一處院子卻突然傳出了聲響。“光有我這琴音,也是怪無趣的,不如沈大俠來舞一曲劍,給我助助興。”女聲瑩潤婉轉(zhuǎn),頗為動聽。“不巧,我今日沒有帶劍來。赴美人之約,帶著些冷硬的兵器,總是唐突。”“用這個!”女子凌空一拋,竟是將舞女們用的花槍遞了過去。琴聲響起,是如雷貫耳的,前奏悠揚(yáng)漸轉(zhuǎn)急速,頗有鳳嘯一聲,百鳥來賀的風(fēng)范。避不見客的云慕姑娘,原來是在這里,陪著……柳雁卿默默將自己藏在柵欄外的樹叢之中,看著熟悉的身影騰空一躍接過花槍。那花槍細(xì)長,拿在那人手中頗有些不搭調(diào),他卻絲毫不介意般的踩著琴點利落的出槍收槍,挽出漂亮的槍花。一曲將收,琴女手下迅疾如風(fēng),漸入高`潮。只見花槍被凌空擲出,直指琴女指尖,只呼吸間便將深深刺入……卻在離指尖還有一寸之時,花槍自動被那人收回手中,回身一撐,穩(wěn)穩(wěn)落地。琴音絲毫無錯,一氣呵成。曲終。當(dāng)真是俠客美人,舉世無雙。第十一章那廂二人收勢,對坐在院中的石桌前。沈漣端著酒杯,輕聲說了什么,惹了姑娘陣陣笑聲。柳雁卿不欲多看,輕聲起身,返回了席間。酒宴將要散了,諸位已醉的同僚們見柳少卿許久才歸,便笑嘻嘻的拎著酒壺說要罰酒。左一杯右一杯,說話間又是七八杯酒下了肚。“諸位也盡興了,不如今日我們就到此吧?!?/br>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大家紛紛附和著,互相作揖拜別。醉得狠的,便由小廝攙著上了各自府邸的馬車。柳雁卿與袁大人走在最后,二人雖然也被灌了不少酒,此刻卻還殘存著半分清明。“文越,我知道你的性子,也佩服你這么多年依舊剛正不阿。說到底,當(dāng)年我力排眾議向上舉薦你為少卿,恰是看重了你這寶貴的性子,大理寺是需要幾個如你一般的人才?!?/br>“大人謬贊了,我只想做好分內(nèi)事。”“只是文越,你想過沒有,你是柳家的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