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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對方時忽覺得這如水般清淡的人兒從骨子里透出煞氣堅忍,倒真有幾分動人心魄的別樣意味了。貌柔內(nèi)剛,百折不撓,可算得天下奇人。世人情愛傾心,或愛貌或重情或惜才,長歌與眾不同,看重的只怕便是此人與其極為相似的精氣神魂吧!終于明白趙長歌為何獨(dú)獨(dú)對他另眼相看,花開雙生,這兩個人何其相似,只是一個更狠絕些罷了。真真是一場孽緣!元瑋瞧他臉上露出深思的神色,知道時機(jī)已成,便淡淡地接著說:“看你也不是一個甘心認(rèn)命之人,既然我要江山你要長歌,何妨聯(lián)手共圖?”伯堯無意中捉到送信的小蛇后,原是想來借機(jī)羞辱一下元瑋,再向長歌揭露他的真面目。此刻反倒被他說得心動,當(dāng)下點頭,把鐵籠遞了過去。元瑋接過,小蛇為他帶來了最新的消息,這米粒大的暗語小字,唯有他與戚艫才能讀懂其中含義??赐曛?,又把蛇兒放走。再抬頭時,臉上陰狠毒辣之色盡消,狀如赤子捧心一般對住伯堯笑道:“你聽我命令行事,日后,包你得償所愿!”第六十八章“天道為公,不屑慮己,無喜無憂,物莫能傷!”元瓔望著這幅平鋪在八仙桌上的立軸,眼神凝重。入京前,他特意去了趟位于浙東的望峰書院,拜見被人尊稱為天下士林之首的賀德平,得他一十六字相贈。博古先生書法藏靈動于風(fēng)骨之內(nèi),寓冷峻于敦厚之中,自成一格。寫這幅字時,元瓔已將所求之事盡告,老先生心中感慨,于是鐵鉤銀劃間更平添了幾分超然物外的煙霞之氣。元瓔身后站著兩個身著太監(jiān)服飾的男人,身形持重,精氣內(nèi)斂,一直靜靜等待著信王發(fā)號施令。他將立軸小心收起,輕聲道:“出發(fā)吧!”薄雨復(fù)地,水氣彌漫,落在皇宮深院中的,與落在尋常人家門口的也沒什么兩樣。如今圣體不豫,宮墻之內(nèi),但凡是活物,無一敢大聲出氣,只有些影影綽綽的人影在晃動,鬼魅魍魎一般。他們?nèi)伺四苎谧☆^面的大氅,靠一塊可通行無阻的金牌,行過重重宮門,來到湖畔一叢花木前停下,不遠(yuǎn)處,皇帝寢殿儼然在側(cè),肅穆莊嚴(yán)里透出衰敗死氣。秋雨秋涼,空氣中帶著絲絲寒意。元瓔恍若不覺,默不作聲的立在樹下,傾聽著遠(yuǎn)處每一點細(xì)微動靜。黑暗寂靜中,有緩慢輕微的腳步聲一點一點走近,一名宮監(jiān)從花徑密林里悄然穿出,矮身下拜道:“殿下,請隨小的來?!?/br>元瓔等人跟著他在曲里拐彎的暗巷小道中穿行,走了約半個時辰,來到顏德妃居住的慶余宮。德妃喜靜,偌大的內(nèi)殿里只零星燃了幾支油燭,簾幕低垂,光線甚是昏暗。宮人們早已被特意遣開了,并無一人伺候在側(cè)。元瓔示意兩名隨從留在外頭,自己孤身進(jìn)殿。顏氏聽到聲響,回頭見到褪下風(fēng)帽的信王,不由微微身顫。元瓔向她施禮,“見過德妃娘娘?!?/br>德妃勉力壓住狂跳著的心腔子,開口道:“自家人不必多禮,請坐下說話?!?/br>元瓔昨日命人帶了口信進(jìn)宮給她,說有要事求見。顏氏出身士族門閥大家,知書達(dá)理,也頗有幾分智慧眼力,心中隱隱猜到信王此舉的意圖。如今趙家大軍圍困京師,紹帝性命只在旦夕,旁的王公貴族一時半會倒也罷了,唯獨(dú)自己那年幼無知的元珩卻有性命之危,大大的不妙。趙家說到底還是南魏的臣子,紹帝縱然有萬般不是,天下沒有以臣弒君的道理。趙長歌若是顧忌世人史書口誅筆伐,最佳的解決方法莫過于一個拖字。拖到皇帝駕崩,再與朝廷來個城下之盟,扶持小皇帝登基,自己做個挾天子以令百官的權(quán)臣。一旦等他把持朝政,穩(wěn)固根基后,再逼無權(quán)無勢的幼帝禪讓遜位,也不過只是效法前人故計罷了。一國之君被廢,下場可想而知。每每思及,她這一顆慈母心掣乎痛到粉碎,于是顧不得矜持體面,提起裙裾拜倒在地,“求殿下念及手足情誼,救一救小九吧!”元瓔見她如此明白剔透,倒也省了許多廢話解釋,沉聲說:“娘娘請起,元瓔今夜正為此事而來?!?/br>元瑾死得忒慘,海明珠懷抱遺腹子的凄楚模樣更是叫人黯然神傷。他實在不愿見到天真無辜的元珩來日也遭大難,既然趙長歌不肯罷手,有些事情就只能由他來做了。于是信王說:“時局至此,九弟唯有離京避禍,才是上上之策。我王府中有一條秘道通向城外,娘娘可有心腹之人值得托付?”“有!”顏氏咬住下唇回答。女人雖是弱者,為母則強(qiáng)。她早就在替年幼的兒子未雨綢繆,忠仆、死士、錢財、馬匹、假身份、隱居地,一樣不缺,事事妥帖。“明晚就走!”元瓔繼續(xù)說道,“我自會安排人手沿途接應(yīng),送九弟平安過江。此后的命運(yùn),就只能靠他自己把握了。趙家并非濫殺兇殘之輩,先躲個三、五年,只要他以后不生妄念,也許就得一生康泰安順?!?/br>德妃聞言掩面輕泣,盈盈再拜道:“多謝王爺援手,大恩大德,妾身母子來世必報!”信王拉好風(fēng)帽,意欲起身告辭。顏氏躊躇良久,終于還是忍不住說了,“王爺如此作為,實在是愛惜生靈的一片天地仁心,只是世人昏愚,怕多有不能體諒的,萬望王爺保重!日后行事若有用得著妾身的地方,還請王爺直言,妾身必以死報之!”元瓔身形頓挫,心想,好個慧眼慧心的聰敏女子!居然能猜透我的心思。你若生為須眉,倒也足可與人一爭長短。想到這里,他唇角慢慢流露出一個似有若無的淺笑,月光照在他冷漠的面上,如同沉積了千年萬年的冰雪,那一縷淺笑,卻是春日朝陽,燦爛明妍,漸漸消融化了寒霜。元瓔足下再不停頓,人已到了殿外,惟余話音裊裊,“世人于我何干,但求一人明白就好!”這一日,雅寄生穿戴整齊,站到了濟(jì)寧城樓上,要效仿古之賢臣跳樓死諫。日日與他躲貓貓的越重峰只得現(xiàn)身,立誓賭咒,答應(yīng)他最多再盤桓兩月,期限到了一定歸越。太傅這才悻悻下樓,末了加上一句,“秋高氣爽,最宜遠(yuǎn)目!”敢情是在那上面看風(fēng)景來著。趙長歌本以為段子堇擅離職守倉促率軍北上后,江南局勢必定生變,沒想到等來的不是戰(zhàn)報,而是一封投誠書。江南各地百姓受災(zāi)后不見朝廷一星半點援救,為求活命紛紛效仿舉事,劫掠官倉。州官們彈壓不住,眼看著就是一個兩敗俱傷的局面。官員中有膽大熱血之人,風(fēng)聞趙軍仁義,所到之處必舍糧救人,于是干脆投誠,自愿接受趙長歌號令,以求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