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箋遞給燕崇時,他眸色閃了閃,目光掠過一瞬的復(fù)雜。 但也只是一瞬,待抬頭望向前方不遠處候著的人時,這些種種,都被暫且壓了下來。 那里,候著一輛板車,車上放置了一方棺木。 一隊禁軍正守著,見得燕崇,便是躬身行禮。 燕崇望著那方棺木,愣了愣神,直到手上傳來一陣溫暖,他恍惚轉(zhuǎn)過頭來,瞧見了身邊,緊握著他的手,目光安靜而平和的裴錦箬。 “走吧!我們該送兄長回家了。” 燕崇喉頭一滾,啞著嗓,“嗯”了一聲。 命運,真是奇特。 前世的最后,是葉準(zhǔn)送燕崇回家??蛇@回,卻變成了燕崇送葉準(zhǔn)回家。 不知,這是因果,還是另一種形式的圓滿。 口袋胡同口的那棵柿子樹上,仍然掛著裹了冰凌子的橙紅果子。 這間一直低調(diào)平靜的小院,這一日,卻是掛起了白幡。 和著天上風(fēng)雪大盛,鋪天蓋地的白。 葉準(zhǔn)死了,可無論是趙燁和葉準(zhǔn),都早已是死人,因而他只能以周家大爺,那個淮陽腳商的身份下葬,也就是季舒雅如今那個周大奶奶身份的夫君。季舒雅又一次成為了未亡人。 只是,從開始到現(xiàn)在,季舒雅都太平靜了些,尤其是比起那時李建生死時的表現(xiàn),簡直是判若兩人。 可是,這樣的平靜,卻讓裴錦箬不安得很。 葉準(zhǔn)的喪事,她和燕崇自然是責(zé)無旁貸,可是,如今燕崇瘸著一條腿,她又懷著身孕。大多都是季舒玄領(lǐng)著洛霖他們一眾人在上下張羅。 燕崇和裴錦箬則陪著季舒雅就在偏廳之中。 葉準(zhǔn)剛剛小殮,換上了一身新作的衣裳,季舒雅親自幫著他最后束了一回發(fā),他躺在那兒,安靜得就好似只是睡著了一般。 “你們用不著這般如臨大敵的守著我,哪怕是為了囡囡,我也不會自尋短見的。”季舒雅將發(fā)冠為葉準(zhǔn)戴上,打破了沉默,話,自然是對著廳內(nèi)一直守著她的燕崇和裴錦箬說的。 裴錦箬張了張嘴,本想說什么,季舒雅卻已是回過頭,目光靜深地道,“何況,早晚會有這一天,我不是不知道。如今,他為了救晟哥兒而死,總好過去干那些殺頭,甚至是凌遲的勾當(dāng),如今這般,倒也算得善終了。” 裴錦箬有些詫異,沒想到,她都知道??墒寝D(zhuǎn)念一想,卻又覺得再人之常情不過。就算葉準(zhǔn)不會和盤托出,可季舒雅不是傻子,以她對他的感情,又怎會半點兒不曾察覺呢? “他這回回來,變了許多,倒是肯將他從前深藏在心的那些事與我說道,那時,我便知道,他的時間不多了。”季舒雅微微笑望著葉準(zhǔn),明明是清淡,甚至帶笑的語調(diào),卻不知為何,聽得人心頭酸楚乍起。 “聽說,你們尋著了先父母的埋骨之處?” “嗯?!迸徨\箬點了點頭,鄭皇后指明的那個莊子,燕崇已是派人去探過,那莊子里不過一對聾啞夫妻守著,后院里,一座合棺墓,墓上正是前朝趙姓先太子夫妻的名諱。 “這倒好,這一直以來,都是他的心結(jié)。如今,可算是解了,屆時,能與父母相見,想必也不枉他孤苦半生?!?/br> 說罷,季舒雅再不言語,轉(zhuǎn)過頭去,目光專注而繾綣地望著葉準(zhǔn),像是這般望下去,就可以一輩子一般。 那畫面,帶著些淡淡的悲涼,卻又格外的靜好,美好得讓人不忍攪擾。 裴錦箬轉(zhuǎn)過頭,與燕崇對望了一眼,兩人眼中俱有感懷,彼此的心事,對方皆懂。 所有的波濤洶涌,因著死亡,而歸于平淡。 曾經(jīng)攪弄風(fēng)云的葉準(zhǔn),去的無聲無息,除了將他放在心間的人之外,他的來與去,旁人皆是毫不在意。 將他送走的那一日,鳳京城中又是一場大雪。 雪后,卻是天晴。 動蕩了一段時日的鳳京城,好似又恢復(fù)了從前的繁華與安定,年節(jié),悄然來臨。 可都只是好似而已,有些東西,終究已是不同。 送走了葉準(zhǔn),燕崇的腿傷便被重新處置。 很是吃了一番苦頭。 并且也要養(yǎng)上數(shù)月,才能下地走路,會不會落下殘疾,尚不可知。 靖安侯亦是近日才能下地走路,這一場傷后,更是蒼老了許多。 被景和攙扶著,走來池月居看燕崇。 父子倆關(guān)起門來,不知說了些什么,出得門來時,靖安侯神色很是平和,卻是抱著晟哥兒逗弄了半晌,久久不舍放手。 待得靖安侯終于走了,裴錦箬心有所動。 果不其然,第二日,靖安侯進了一趟宮。 下晌時,冊封燕峑為世子的圣旨便是頒了下來。 林氏終于是得償所愿,只可惜,她已經(jīng)病臥在床,人事不知了,這世間,終還是善惡到頭終有報的。 人來一遭,還是該少一分惡意,多些包容與善良才是。 燕崇大大松了一口氣,坐于床榻,一手擁著她,一手抱著晟哥兒,笑微微道,“這下好了,無事一身輕,終于可以好生陪伴你們。待得我傷好了,你平安生產(chǎn),我們便搬去莊子上住,也體驗體驗平常百姓男耕女織的生活?!?/br> “我可以教晟哥兒習(xí)武。你可以好生練習(xí)你的女紅,多給我們父子兩個,哦不!是三個做些衣裳?!?/br> “春天,我陪你踏青賞花,夏日,我陪你泛舟乘涼,秋時,我們一道去摘瓜果,冬天嘛,還可以賞雪做燈籠,說起來,我那做燈籠的手藝,沒準(zhǔn)兒還真能開家燈籠鋪子了?!?/br> 裴錦箬轉(zhuǎn)頭看著他,雖然尚且吊著一只腿,又是這般情狀,可他仍然神采飛揚,真好,經(jīng)過了這么多的事,他還是從前那個燦耀如日陽的燕二公子。只是這肩膀,更寬厚了些,這性子也更沉穩(wěn)從容了些,能擔(dān)負得起更多。 可,她心疼了,只愿往后,他能少擔(dān)負一些,輕松一些。 望著他,她雙眸如星,盈著滿滿溫柔的笑意,輕聲頷首,“好!” “等到孩子們再大些,我們便一起出游。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你從前不就常說沒能去別的地方看看嗎?那時我便告訴你,總有機會的,你瞧瞧,如今不就應(yīng)驗了嗎?我終能帶你踏遍我大梁萬里河山,看看這廣闊的天地,賞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