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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冰冷的太平洋海底。“我們…在貨機上找到了他的行李。”他確實上了那趟航班。傅明皇急切地想說話,接過洪斌榮遞過來的水,抿了幾口終于能開口:“我要見他?!?/br>“……”洪斌榮心想老板這是打擊太大都糊涂了,他去哪里給他找人?傅明皇受不了他的沉默,幾乎是歇斯底里:“我要見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死要見尸,說出這四個字,傅明皇都覺得自己會再次窒息。他不相信,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傅墨就這樣消失了,他還等著傅墨到了澳大利亞,要給他打電話,像往常一樣告訴他:爸爸錯了,應(yīng)該去送一送你的。洪斌榮鄭重地說好,我去找,一定把大少爺找到。可他出了門就重重一聲嘆息,就算去撈人,太平洋這么大,他能去哪里撈?洪斌榮想即使強悍如傅明皇,也需要足夠的時間去接受中年喪子的事實。傅明皇是清醒了,但他很久都沒能從病床上起來,營養(yǎng)液和治療藥劑一支一支打進他的身體里,卻依然好轉(zhuǎn)得很慢。他躺在床上整日整日的沉默,好像死人一樣沉寂。幾個副手不敢讓他在剛醒來身體還虛弱的時候就忙著打理公司的事情,這也不人道,但是有些重大決定還是要大老板親自拍板。還是像他昏迷的時候一樣,身邊總是至少有一個可靠的人在陪著,偶爾向他匯報要事??墒沁@幾個人都發(fā)現(xiàn)了,傅明皇根本對集團的事提不起一絲精神,他說的越來越多的話,就是“你們看著辦吧”。最后還是洪斌榮忍不住開了口:“傅總,這都兩個月了,您不能公司里的事一點都不管啊?!?/br>傅明皇垂下眼瞼看著雪白的被子,才兩個月啊,他都以為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年了。他天天睜開眼睛就在想傅墨,想他的各種樣子,高興的生氣的可愛的誘人的樣子,生怕自己會忘記他的臉,于是一遍遍回憶。有時他想到傅墨沒道理又要跟他鬧脾氣的樣子,都會不自覺地笑出來,可是很快又想到傅墨再也不會這樣跟他撒嬌了,那抹難得的笑容很快又會變成一臉陰翳。傅明皇的沉默讓洪斌榮更擔心,“傅總,人死不能復(fù)生,您要振作起來。”“他沒死。”每次有人跟他說這種話,傅明皇就會堅定地告訴對方——傅墨沒死。其實除了那具找不到的尸體,所有跡象都表明傅墨確實是死了,連后續(xù)的新聞報道都證實那輛班機上無人生還。傅明皇不是不知道,但大腦里有一個部分無論如何都不相信,一直在告訴他傅墨沒死,你要等,等他回來。就是這么一個簡單的、沒道理的、小小的念頭支撐著傅明皇沒從醫(yī)院頂樓跳下去,事情過去兩個多月,就算所有人都相信傅墨已經(jīng)葬身海底了,傅明皇依然固執(zhí)得連葬禮都沒辦。洪斌榮勸不下去了,傅明皇傷心又堅定的樣子讓他太不忍心。要讓傅明皇接受傅墨不在人世的事實,跟拿刀生挖出他的心臟有什么區(qū)別。經(jīng)過頭兩個月的渾渾噩噩,身邊的人都再不敢提起傅墨這個名字,只是每次有意的避開更讓傅明皇感覺到傅墨的離去。有一次老管家來給主人家送換洗衣物,病房門沒關(guān)嚴,他從門縫里看見傅明皇坐在床上,捧著上次給他帶的傅墨的相冊。傅明皇的手指不斷地摸過光滑的塑封紙,輕聲笑,最后卻變成了哽咽。老管家在門外看得眼淚直掉。傅明皇似乎終于接受了傅墨已經(jīng)不在人世,只是出院后他的身體狀況卻每況愈下,臉色總是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最后不得不在家靜養(yǎng),依舊是幾個親信家里公司兩頭跑。雖然不至于太耽誤集團里的事,但管家擔心的事傅明皇的精神狀態(tài)。對他來說,傅明皇不只是集團里的龍頭老大,更是傅家的頂梁柱,還是他照顧了半輩子的主人家。別人看不清楚,他還能看不透嗎?現(xiàn)在傅明皇就是在這個死胡同里打轉(zhuǎn),抱著絕望尋找希望,卻屢屢碰壁遍體鱗傷。這是心病,能治這個病的人卻偏偏再也無可能出現(xiàn)了。傅明皇的身體每況愈下,到后來連吃飯都食不下咽,三頓里有兩頓是吃了要吐,再好的身板也經(jīng)不住這樣折騰,傅明皇慢慢瘦得連臉頰都凹了下去。管家?guī)缀跻背鲂呐K病了,什么營養(yǎng)師、健康規(guī)劃師、心理醫(yī)生他全找過了,但沒有一個人有辦法,醫(yī)生說他根本沒有配合治療的意愿,甚至完全是在抗拒治療,這樣誰也沒辦法。管家終于明白過來,傅明皇這大半年來在想什么。他在求死。傅墨走了,傅明皇但求一死。最后一個心理醫(yī)生走的時候跟管家說,要不去教堂里找找牧師吧,宗教這東西信不信是一回事,若能給他一個心里寄托就好了。管家抱著一線希望,陪著傅明皇去了立于山頂?shù)募t山教堂,日日坐在高大的十字架和五彩琉璃瓦下聽牧師布道。他說敬主能排除罪惡,敬主能得智慧,敬主能得祝福,敬主能得愛情。管家并不信教,他覺得牧師說的都很不實際,沒頭沒尾既沒邏輯也不科學,可是這是最后的辦法了,他只好站在傅明皇身邊陪他聽。傅明皇靜靜地聽了三天,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他問牧師:“真的嗎?”他的突然開口倒把牧師嚇了一跳,他抬起頭跟管家交換了一下驚喜的眼神,“真的,誠心向主祈求,主一定會回應(yīng)你的?!?/br>“你說要懺悔是吧,那開始吧。”傅明皇坐直了,依然犀利的眼神直盯著牧師。牧師突然被他的低氣壓嚇得有點怵,“開…開始吧?!?/br>“我錯了,我不該愛上自己的孩子。”牧師露出疑惑的表情,愛子不是很正常嗎?但又想到什么,神色變得震驚,傅明皇似乎沒看到他的驚訝,依然自顧自地說。“如果我沒有這樣的想法,他就不會想著離開我,也不會坐上那趟飛機?!?/br>“我錯了,我不該強上墨兒?!?/br>“如果我沒有那么做,他不會恨我?!?/br>“我錯了,我不該硬是把他留在身邊?!?/br>“他是大人了,應(yīng)該有自由生活的權(quán)利,我卻從沒給過他自由?!?/br>“我錯了,我不該自私地只看到自己的感情?!?/br>“他不愛我,我卻一直在強迫他,他過得不快樂?!?/br>“我錯了,我不該逼他不做模特?!?/br>“他喜歡那份工作,我卻因為占有欲剝奪了他喜歡的東西?!?/br>“我錯了,我不該那天沒去送他?!?/br>“如果我在機場把他留下來了,他不會死?!?/br>“我錯了,我不該阻止他交女朋友?!?/br>“因為我,他這輩子沒有享受過正常的戀愛?!?/br>我錯了。傅明皇語調(diào)平靜地一個一個細數(shù)自己做過的錯事,讓他愧疚和后悔的事。似乎看不到牧師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