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座鋪個(gè)窩，你把孩子放進(jìn)去, ”老爺子抱著東西走了幾步, 似想到什么，猛然一回頭，對保姆道：“去尋幾個(gè)鹽水瓶子, 裝滿熱水拿來?！?/br>
    “宋爺爺，謝謝您?！笨紤]得這么周全。

    “哼，”老爺子輕呲了聲，“我哪是為了你啊，我這都是為了孩子，”想到還不知道在哪受罪的孫女，老爺子的情緒立即低落了下來，“記住了，孩子呀托付給誰，都不如自己帶著，怪艱難，那也是甜蜜的負(fù)擔(dān)?！?/br>
    日后，老爺子每每面對跟自己爭寵的傅家父子，想起今個(gè)這話，都恨不得給自己兩個(gè)大嘴巴——讓你嘴賤！什么經(jīng)驗(yàn)不教，教這個(gè)。

    傅栩跟在老爺子身后出了門，小心地掀開大衣的一角，瞅了眼傅慧睡得紅撲撲的小臉，一顆心又軟又熱地冒起了泡泡。

    “您老說的對?！?/br>
    保姆抱的兩條都是舊年的軍被，老爺子都給勢在下面，四周疊高，中間形成了個(gè)長窩，然后退開讓傅栩?qū)⒑⒆臃胚M(jìn)去，身上給蓋了兩個(gè)打滿補(bǔ)丁的軍大衣。

    “老爺子，”保姆抱著四個(gè)灌了熱水的鹽水瓶，怯怯地遞了過來，“給您?！闭f實(shí)話，她有些怕這位老人，對方有一雙仿似透人心的眼睛，在他面前，她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老爺子示意傅栩接下，“后背、下腹各放一個(gè)，腳下放兩?！?/br>
    從相見起，傅慧便一直在傅栩懷里，被大衣蓋了個(gè)嚴(yán)實(shí)，就是剛剛放進(jìn)后座，身上的軍大衣也沒掀開一點(diǎn)。這會兒傅栩接了鹽水瓶子，聽話地撩起最下面的大衣，按老爺子的吩咐，把鹽水瓶子放到了傅慧的身邊。

    隔著門縫，老爺子眼角余光掃過傅慧身上的花衣服，心下還道：“見了福寶，他一定要跟她講，真不是他的審美有問題，而是天下的女娃都這么穿?！?/br>
    然后傅慧腳上的鞋子又露出了一角，老爺子一邊琢磨著女娃腳上的鞋子有些薄，一邊又恍惚地覺得好像有幾分眼熟。

    車子加滿油，又給帶了些吃的，父子倆送走傅栩，轉(zhuǎn)身剛回屋，電話便瘋狂地響了起來。

    宋長期心下一突，忙伸手接過，果然，他剛“喂”了一聲，宋啟海氣急敗壞的聲音就傳了出來，“宋長期你怎么回事，電話打到辦公室，小劉說你今天請假去了醫(yī)院，打到醫(yī)院，那邊又說你早走了，我又打到家里，讓保姆轉(zhuǎn)告你，一回來就趕緊給我回電，我等了二十多分鐘了，你躺尸呢?！?/br>
    啰哩啰嗦，除了討伐一句重點(diǎn)沒有，老爺子氣得一把奪過電話，“屁話少說，我就問你，傅慧你找到?jīng)]有？”

    宋啟海一下卡了音，頹喪道：“沒有，到津衛(wèi)信息就斷了?！?/br>
    “爹~”宋啟海捂著眼哽嗯道：“您說福寶去哪里了，我后悔死了，那天讓她跟您一起走就好了，她萬一出了事……嗚……我不敢想……”說好父女要陪伴一生呢，那個(gè)小騙子??！竟然跟他玩失蹤。

    老爺子握著電話的手哆嗦個(gè)不停，心痛得幾乎無法呼吸，一為孫女，二為兒子。

    啟海也就剛進(jìn)部隊(duì)那會兒，為他死去的戰(zhàn)友哭過一次，從此，再也沒有在人前，特別是他這個(gè)父親面前流過一滴淚，今天……唉，這是挖他的心呢。

    “別哭了，”老爺子挺著脊背喝了一句，“宋啟海，現(xiàn)在是哭的時(shí)候嗎？這么冷的天……對了，傅慧穿的是什么衣服？”

    宋啟海一激靈恢復(fù)了軍人的冷靜，“出門時(shí)穿的是花衣服，包袱里裝了套軍裝，別外還帶了人參和燈籠果。”

    花衣服，車?yán)锬鞘煜さ囊路钍接衷谀X中一恍而過，老爺子搖了下頭，沒聽錯(cuò)的話傅栩叫那女娃‘果果’，“你立即畫了她的畫像，然后再到車站問一遍，京市這邊有我呢，放心吧，我的孫女也不是那么好欺負(fù)、好騙的?！?/br>
    放下電話，老爺子有些懊惱地拍了拍腦門，低喃道：“先前怎么就沒想到給傅慧照張像呢?！?/br>
    “宋長期，你趕緊給我找一個(gè)會畫畫的。”

    有老爺子后面兩句話做安慰，宋啟海很快打起了精神，掏出包里的紙筆，往桌子上一倚，刷刷畫了起來。

    趙站長在外面轉(zhuǎn)悠了一圈，覺得時(shí)間差不多了，去食堂讓師父給宋啟海簡單地下了碗面。

    彼時(shí)，宋啟海拿著畫稿已找工作人員確認(rèn)了一遍，“今早幫忙搜查的工作人員，到目前為止有沒有請假缺席的？”他問副站長。

    “有，有一位，是出站口的普查人員?！?/br>
    “家在哪？”

    “這會兒他人應(yīng)該在醫(yī)院，家里他母親又給他添了個(gè)弟弟?！?/br>
    謝過副站長，宋啟海轉(zhuǎn)身就朝停車場走去。

    “宋局，”貓頭鷹沮喪道：“沒有聞道福寶的氣息?！痹捖?，他不由得繞著宋啟海嗅了嗅，“您剛才都去哪了？”

    宋啟海手里的車鑰匙，“啪”的一聲落在了雪地里，他顫聲道：“你聞到了什么？”

    “您身上有福寶的味道，還有蓮子……哦，我明白了，宋局，您說福寶會不會跟傅栩在一起？”

    “傅栩！”宋啟海攥了攥顫抖的指尖，“你確定？”

    “反正吧，我聞著您身上福寶的氣息跟傅栩的有些混雜，另外，您身上還有很濃的炭火味，大廳的炭沒這么濃，除非您就待在炭盆邊了……”

    不等貓頭鷹把話說完，宋啟海身子一轉(zhuǎn)，拔腿便朝站長室跑了過去。

    “唉，唉，車鑰匙……”

    “哐當(dāng)”宋啟海一腳踹開站長室的門，指著找不到他，正在吃面的趙站長罵了起來，“姓趙的，你跟傅栩是什么關(guān)系，竟跟他合起伙來騙老子，”說著火氣上來，“啪”的一下拔出槍，抵在了對方的腦門上，“說，我閨女在哪？”

    “宋，宋局，”趙站長一頭霧水道：“什么，什么你閨女？有話好好說，你先把槍收起來?！?/br>
    “還敢狡辯，”宋啟?！芭尽钡囊宦?，將畫拍在了趙站長面前的桌子上，“看清楚了，這就是我閨女。說，傅栩在哪，我閨女你們給弄到哪里去了？”

    宋啟海專門學(xué)過繪畫，條紋紙上的傅慧很是形象。

    “這，這不是果果嗎？怎么成了你閨女了？”

    “什么果果，我閨女傅慧。”

    “傅慧，傅栩的閨女？”趙站長更懵圈了，“你們倆倒底，誰搶誰的閨女啊？”

    “呸，你什么豬腦子，我收養(yǎng)的閨女叫傅慧，跟傅栩可一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有。”

    “不是，”趙站長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這小女孩早上我確實(shí)見過，傅栩抱著來的，怕孩子凍著，一路上塞在他的軍大衣里，腳都沒沾過地。傅栩還說自家侄女，叫‘宋果果’，你們軍人嘛，這話還不明白，收養(yǎng)的戰(zhàn)友家的遺孤唄?！?/br>
    “你是說我家傅慧改名叫‘宋果果’，”宋啟海抓重點(diǎn)道，“一路上傅栩很疼她，沒遭什么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