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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美著,不在乎有誰看到,可總有人覬覦她的美,而她也在一次次風暴之后,早早凋零了。高強粗糲的手指挑起掩尸的白布,他早上還擰氣撒潑的妻子現(xiàn)在正毫無生氣的躺在這里。李那看著爸爸柳條一樣軟在地上,痛苦地蜷縮著,無聲無息的嚎叫著。李那也落淚了,就差一點了,可mama現(xiàn)在永遠也不會愛他了。mama走了,爸爸就像失了魂,連自己都不愛了,怎么指望他愛李那呢?可李那太想要人愛他了,他也想有人抱抱自己、親親自己、夸夸自己,怎么就沒有這樣的人呢?所以李那誠實地把這個愿望寫進了自己的小作文里。這篇小作文還沒交到老師手里就先被小胖截胡了。小胖是班長,小胖的舅舅是廠長,班里人都聽小胖的話,廠里人都聽小胖舅舅的話。小胖看不慣李那,他看不慣這根沒媽的草長得這么可愛,也看不慣他作文里寫的這些難認的字,他用“什么”代替生字,把李那的作文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大聲朗誦,他的小兄弟們一圈圍著李那,不時起著哄,小胖手里揪著的根本不是作文本,那是李那的心。他們沒想到,那棵草他不是軟綿綿的狗尾巴草,他是一株勁草。李那出其不意把小胖撂倒了,他騎在小胖軟乎乎的肚子上,一拳一拳往他身上落。沒打兩拳就被小胖一翻身壓在了身下,軟乎乎的云變成了壓頂?shù)臑踉?。李那?cè)著頭也不躲閃,任小胖的拳頭往身上招呼。他看見墻壁上貼著的彩畫,同學們手拉著手圍成個圈,笑嘻嘻地望著李那,就好像他們愛著他一樣。這場單方面的毆打最后在老師的調(diào)停下結(jié)束了。小胖道了歉還主動要和李那握手言和,他太用力了,李那都要疑心自己的手是不是青了,收手的時候他偷偷看了看,沒有。那天天一直不好,陰沉沉的。到了放學雨終于噼噼啪啪一股腦全都倒了下來。老師把小朋友一個一個交到家長手里,李那握著書包帶子乖乖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著爸爸。等到了六點半,連高年級的同學都走光了,高強還是沒有來。李那想起來他今天可能是要上夜班。最后李那是被男老師送回家的。在老師懷里的時候李那其實就哭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疼的想哭還是委屈的想哭,反正眼淚就默默地一滴一滴往下滾。好在那天雨真的很大,即使打著傘,他和老師兩個人還是被澆了個透,所以李那一點麻煩也沒給老師添。李那回了家,家里冷冰冰,硬邦邦的。他餓了,想吃東西,家里什么都沒有。想出去買,下樓到一半,想起來自己沒有錢。李那坐在黑洞洞的樓梯間,烏云散了,太陽出來了,可沒有一縷可以照進那扇高高的窗。李那正獨自委屈著,一雙大手抱住了他,那是一雙枯瘦有力的手,干燥的、暖洋洋的。李那叫那雙手抱著下了樓。他知道那是誰,二樓的張爺爺,退休前是廠里的干部呢。張爺爺家里也沒有人,但他家里就不像李那家里那樣冷、那樣硬。張爺爺把李那放在他家那包著套子的沙發(fā)上。他也坐在李那旁邊,一只手攬著李那,一只手揉捏著他的小手,輕聲問他怎么了,為什么一個人哭。李那抽抽搭搭地撩起下擺,肚子上是一個又一個小小的拳頭印,發(fā)著青。張爺爺把李那放倒,自己也矮下身,他說著“痛痛飛飛”,干燥的嘴唇就落在了李那的傷痕上,刮得李那癢也刮得李那疼,然后那唇落在臉上,嘴里的話也變成了“爺爺愛你”。他是第一個,告訴李那他愛他的人。第3章有人愛他了,李那該滿足了。他第一次吃方便面,就是在張爺爺家。張爺爺煮了那么大一碗,油乎乎、香噴噴的,李那不好意思想自己吃,可張爺爺非要抱著他一口一口的給他喂,李那也只好就著他的節(jié)奏,噘著嘴一條一條的吸??v使吃的那樣慢、那樣小心,李那還是糊了滿嘴的油,李那自己不知道,可老張看得眼睛都直了,他急吼吼地湊上去叼李那的嘴。好東西不能讓那那一個人吃了啊。張爺爺是這樣解釋的。張爺爺是讀過書的人,家里布置著一間大大的書房(李那家里也有書房,李那就住在自己家的書房里,書柜上全是父親的書,全是些機械書,李那看不懂、高強也不會給他講),李那常被他抱著在那張紫檀木的書桌上習字、臨帖或坐在書架旁聽他念書,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總要緊緊貼著李那,暖烘烘的氣從李那背后撲著李那的頸子,激得李那起雞皮疙瘩。事實上,高強作為一個父親失職、缺席的地方,老張幫他補上了大半。廠里有中學,但水平實在一般,職工的子女想要去縣里好一點的初中,得自己考。班上的同學都自個兒給自個兒放了大假,只有李那和班長兩個人緊繃著弦。這個班長不是小胖,到了高年級小胖就去當大隊長去了,班長這個位子他早看不上了,班長是個叫金惠子的女孩,她喜歡把馬尾很神氣地扎得高高的。金惠子發(fā)育得很好,李那曾聽班里的女生偷偷議論,說她好像已經(jīng)一米六五了。李那驚得眉頭一挑,他自己偷偷量過,他不過將將及一米五。金惠子為什么能在小胖之后接任班長,她可沒有做廠長的舅舅,這還真多虧了她的身高。選班長的時候班里搞了個民主競選,要求候選人上臺給自己拉票。金惠子第一個站上講臺,慷慨激昂陳詞一段,最后以“并且我認為我的個人形象也非常適合就任班長一職”結(jié)束。以前是最壯的小胖做班長,現(xiàn)在換最高的金惠子,沒毛病。金惠子就這樣走馬上任了。別人放學回家了,他們兩就留在教室做題,也不靠近坐著,還按上課時的位置,成一條對角線。男女生靠得太近是要被人閑話說談對象的。金惠子不厭其煩地跑到李那的位置上問他題,李那也會不厭其煩地給她講。金惠子在初二才告訴李那,其實她更喜歡李那也講不出來的時候,皺著眉的樣子好像很生氣,這樣才有點人氣嘛。那之后不久李那就轉(zhuǎn)學走了。人海茫茫,再重逢已是近而立。毫無懸念的,李那和金惠子雙雙考入林縣一中。李那看不出來高強是什么情緒,他只是說他做得不錯,然后送了他一套四大名著,不是那種連環(huán)畫或者小人書,是真真正正的原著,硬皮本、滾金字,李那很喜歡。老張也給李那準備了禮物,一只派克鋼筆,縣里買不到,他托人從省會帶回來的。說起來,李那大一點以后就不太愿意再和張爺爺親近了,李那在心里厭棄自己,覺得自己是個白眼狼,可那雙枯掌游走在自己光裸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