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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有關于未來的考慮里都沒有出現過這種競爭非常激烈的大公司,因為我基本上只能處理好沒多少利益糾葛的人際關系。而且我也很了解自己,我的性格說得好聽是溫吞,說得不好聽是懶怠,更沒有太強的進取心。對個人的生活來說這種性格其實很好,我心態(tài)平穩(wěn),不容易大喜大悲,又很好滿足;可對一個公司,尤其是對一個蒸蒸日上的大公司來說,這種易于滿足無疑是和不思進取掛等號的。鄭哲要是真的招我進來,我會覺得他腦子進了水。而且那么做也完全不符合鄭哲的性格。他是那種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人,絕對不會做有損自身利益的事。——但我為什么會這么肯定地,做出他“絕對”不會做什么的論斷?這間面積廣闊的辦公室里塞滿了我無處安放的怪異思緒。我看著鄭哲,鄭哲也看著我;我沒有說話,鄭哲也就不再開口;我十分平靜,但鄭哲卻有些緊張。他面上還帶著從容不迫的笑意,交叉的十指卻骨節(jié)發(fā)白,在手背上按出淺淺的凹窩。我盯著他,浮想聯翩,任由腦子里所有古怪而又荒誕的念頭翻來滾去。其實在一開始我就隱約預料到了什么,可直到現在,那個莫名閃現的直覺才終于占據了我的心神。他做的事都很奇怪,他在我面前總是太卑微,把自己擺得很低。他喜歡我。或許他深愛我。他已經極力克制??蛇@一點不難看出。這非常、非常不正常,而且非常、非常奇怪——這種程度的迷戀簡直就像情竇初開的少年,被分泌旺盛的激素所控,而完全忘卻了自我。已經過去了三年,但這種迷戀沒有絲毫減弱,幾乎到了偏執(zhí)病態(tài)的地步。我是說,他的表現老讓我有種錯覺,就好像我們曾經在一起太久,經歷了太多,又最終錯過。他一定有什么秘密。我猜。一個很大的秘密,甚至這個秘密有可能波瀾壯闊,以至于讓人感到匪夷所思。第16章鄭哲說要我做他們的形象代言人,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說實話我覺得這個提議有些搞笑,先不說我是不是科班出身,更不用說我上不上鏡,最關鍵的是,就新生公司這種市場營銷都懶得做的大爺樣,忽然簽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形象代言人……傻瓜都知道是關系戶了好嗎。走這個關系我其實也沒什么心理障礙,畢竟如果我不同意,那么新生公司基本上應該是不會有“代言人”了,也說不上和誰搶了資源。主要我非常不喜歡處于風口浪尖,受人指指點點,因而娛樂圈是我唯恐避之不及的圈子。在這前提下,要我做一個形象代言人?找這個麻煩?拒絕。鄭哲對我的拒絕也不是很吃驚的樣子。當然,他還是含著笑假模假樣地感嘆了幾句“非常遺憾,我們很看好你”之類的話,我一概無視了,就盯著他,看他還想作什么妖。如果你從我的話里讀出了期待……好吧,不是你的錯覺。我還真有些期待。而鄭哲,不負期待地,溫聲問我:“來了也是來了,三年不見,不如參觀一下我的辦公室?”噫。還參觀。不用參觀我都知道是個什么畫風。不就是那什么……嘿嘿嘿的畫風嗎。我有點想走了,但是我又有點想留下。三年沒見了都,我還是有那么一點點想念他嘿嘿嘿啪啪啪的畫風,當然啦,順理成章的,也有點想念嘿嘿嘿啪啪啪。不過我有點發(fā)憷。真的。他這波濤洶涌的愛吧來得有點蹊蹺,我有點害怕,這人你說,要是個病嬌啥的,要是個蛇精病啥的,要是個……反正就那種對人身安全有害的,啥玩意兒,那可怎么辦。我一沒吭聲,鄭哲也不著急,就這么坐那老板椅上笑,笑得只露一點點牙齒,嘴唇水潤潤的,我瞅著都覺得他是不是涂了什么唇膏。到底我還是同意了,特別正經,特別客氣地說:“麻煩您了。”他領著我先繞著面試的地方走了兩圈,和我說了一通這是什么沙發(fā)用的什么材料,說了這是什么盆栽有什么好的寓意,特別從從容容,就溜溜達達地把我弄進了里間,進門前還笑著用下頷點了點門口的掛鉤,說:“屋子里溫度高,要是覺得熱,外套可以放這兒。”還脫外套?脫了才好嘿嘿嘿是嗎?我是不是傻?參觀個辦公室最多也就二十來分鐘,脫了外套,指不定就要再加半把個小時——那可不成,家里還有那么多游戲等我去寵幸,而一旦和鄭哲攪合到一起,別的都不說,至少時間會變少。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和鄭哲好像也就是連熟悉一點的炮友都說不上的關系。就這么直接認為我們會在一起,好像又太狂妄了點?我還是把大衣脫下來掛到了門口,跟著鄭哲進去了。好像也沒什么誘惑。完全沒有干柴烈火一點就燃的激情,內間的陳設也沒有特別色欲的點。就是一個普通的休息室,比外面更舒服一些的又寬又長的沙發(fā),比外面居家柔和一些的桌椅,還有一個書架,上面放著一些五花八門的書籍,多是武俠、懸疑、科普文,還有一些歷史書和古文,看上去都是他??吹臅?。有點……古怪。參觀書架這種行為實在太涉及隱私了。就像在偷窺另一個大腦。這不是我的本意,實際上,就我個人的意愿來說,我是不太情愿和鄭哲扯上關系的。也不是距離過于遙遠,地位差距過大這些原因。這是原因,但絕對不是主要的原因,不是我對他敬而遠之的真正理由。我不想和鄭哲扯上關系,主要是因為他讓我感到違和。自始至終都是這樣,他給我的極其微妙的違和感一直揮之不去,越是接觸就越是強烈。在那棟破舊的老式公寓,我覺得他應該住豪宅開名車;可當我在一個國際性的公司里面見他之后,又覺得……我不知道,但豪宅名車和他也不相稱。“在想什么?”鄭哲的聲音從我身側響起。我想也沒想,順口說:“在想你最喜歡哪本?!?/br>鄭哲就笑:“你找不到的。我最喜歡的書不在書架上。”“這么寶貴?”我有些驚奇,忍不住想問是什么書,但話到臨頭又強行咽了下去。討論這樣的話題對我們來說好像太溫暖和諳熟了。可不討論好像也沒什么事做。我們倆——當然,主要是我——傻乎乎地在書架前面站了有五六分鐘,還是我率先撐不下去,投降一般扭過頭,正對上鄭哲投向我的目光。他不知看了我多久。白熾燈下,那雙靜默的瞳孔里反光透亮。像兩滴星星,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