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剛剛升起的情緒，被蘇清的一句話生生扼殺，郁知意覺得，此刻的冷風，冷入骨髓，讓她忍不住顫抖，那一絲因為蘇清一個暌違多年的“知意”帶起的一絲溫情還沒有升起來，卻因為這段話，抹殺了個干干凈凈。

            她沒有想到，和蘇清多年之后見面的話，竟然是這么一句。

            難道m(xù)ama以為，她會去對那個小孩怎么樣么？

            “我沒有?！卞e愕與苦澀之后，郁知意無力地解釋，“從來沒有這么想過?！?/br>
            蘇清也不知道有沒有信郁知意的話，繼續(xù)說，“我本來以為我們這輩子，應該不會再見面……現(xiàn)在，現(xiàn)在既然見面了，索性把話說開了吧，知意，我和郁常安已經(jīng)分開，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護不干擾多年，這次的見面是一場意外，這么多年過去了，我們都有各自的生活了，我覺得，還是維持原狀比較好，這樣，對大家都好?！?/br>
            “可是……您跟爸爸，你們還是法律上的夫妻關系?！?/br>
            “那你覺得，我跟你爸之間，還有夫妻情分么？”蘇清不耐煩地反問一句。

            瞧見郁知意錯愕而不可置信的神色，蘇清皺了皺眉，道，“我跟你爸的婚姻，就是個錯誤，早就應該結束，如果沒有那些年的蹉跎，哪會有現(xiàn)在的難堪，如果你爸肯好好跟我離婚，結束這場早就有名無實的婚姻，也不會有現(xiàn)在這樣尷尬的局面?！?/br>
            不可置信和驚愕之后，郁知意只覺得眼前的人更加陌生。

            她從小到大的教育教給她的，從來不是這樣的人生觀和生活態(tài)度，一個人，要怎么樣，才能在沒有跟丈夫離婚的情況下，這般坦然地承認自己的另一段親密關系。

            可父母的感情，作為兒女，她沒有辦法去批判。

            蘇清的話，依舊很直接，“你可以覺得我不知廉恥，隨便你怎么想，但我你爸的婚姻，無法維持下去，那對我而言，不公平，既然他不肯好好處理這件事，我只能用自己的方法來解決，我承認，我有過錯，但你爸，同樣也有錯，這段失敗的婚姻，誰也不能獨善其身，分開已經(jīng)分開了，定局就是定局，相安無事這么多年了，現(xiàn)在何必打破這份平靜。”

            相安無事這么多年……

            郁知意心里五味雜陳，面對急于劃清界限的蘇清，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沒有相安無事，不，或許只是，她一個人沒有相安無事。

            他不確定，爸爸如今對mama的感情如何，如果聽到她這番話，該會怎么想，是否依舊像那天，在家里，和她談及mama的時候，語氣里帶著那么一絲溫情。

            但她知道，如今的mama，對爸爸毫無感情，甚至將兩人之間的過往，撇得干干凈凈。

            那么，她呢？

            能相安無事么？撇不干凈的是否只有她自己？

            爸爸明明沒有和mama離婚，卻對她的離開，沉默不語，而默默提及爸爸，只剩下怨恨。

            徒留她一個人，成為兩人之間唯一的袖帶與聯(lián)系，也唯有她，依舊在介意母親的不辭而別，介意她對自己的漠視，固執(zhí)地想找一個明知可能會是刀子的答案。

            一番并不算平靜的話之后，蘇清平靜地看著郁知意，“你現(xiàn)在是炙手可熱的大明星，知意，我想你并不想被人抓住我們的關系來大作文章，更不想因為我跟你爸的事情，鬧得你爸在同事面前顏面盡失，你爸現(xiàn)在有很大的成就，這些事情，只會成為他的笑柄，同樣，我也不希望打破現(xiàn)在平靜的生活，這世上，沒有什么東西能維持永久不變，聚聚散散本來就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我們都有各自的生活，想要維持各自的體面，互相退一步，回到原狀態(tài)，不好么？對你而言，我們這段關系，是一場毫無意義的母女關系，你跟你爸爸過得很好，沒有必要延續(xù)?！?/br>
            “毫無意義的母女關系？沒有必要延續(xù)，媽，你是這么想的么？”郁知意艱難地找到自己的聲音。

            蘇清抿了抿唇，“我不能給你帶來什么，過去給你的回憶恐怕也不太好，咱們這段關系，無法彌補，繼續(xù)也只能徒添尷尬，你就當從來沒有過我這個媽也沒什么。”

            “那您呢，是不是也覺得從來沒有過我這個女兒，更好一些。”郁知意眼圈微紅，是被風吹的，也是因為蘇清的話。

            蘇清靜靜地看了郁知意好一會兒，沉默著沒有回答。

            而沉默，有時候已經(jīng)是答案。

            郁知意抬手，往臉上抹了一把，冷風將她的鼻子吹得通紅，聲音也在發(fā)抖，“為什么？”

            “我和你爸的婚姻，是個錯誤，你的出生，讓這個錯誤，變得更加離譜。”

            “錯誤？”郁知意低聲呢喃了一句，仰頭看著灰沉沉的天空，心像是掉入了一個又黑又冷的窟窿一般。

            原來她的存在，是個錯誤。

            原來她不應該存在。

            蘇清走過去，輕輕拍了拍郁知意的肩膀。

            這是這么多年來，母女兩人之間，最為親密的一個動作。

            可是，郁知意卻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紅著眼睛看蘇清。

            蘇清的手，依舊舉在半空，而后慢慢地垂下來。

            她的聲音，還是那樣，又冷靜，又漠然，“我唯一能彌補你的，就是跟你爸結束這段尷尬的關系，對你好，對我們都好，事情到了這一步，我們都別糾纏過去，各自生活吧，好么？”

            說到最后，蘇清的語氣，難得帶了一絲懇求。

            蘇清原本想，為了小寶，留一點余地。

            可是，話到嘴邊，卻依舊變成了這樣的毫不留余地。

            她從小就知道，郁知意對母親的渴望。

            懷著郁知意的時候，不是沒有想過，偷偷打掉她，可是，那時候，她處在江莊的離開和郁常安的挽回之中，以及一場意外而錯亂的錯誤關系里，情緒不好，打掉孩子的風險太大。

            而最終，等不到江莊承諾的回來帶走她，她也不能大著肚子離開。

            失望之中，孩子已經(jīng)在肚子里慢慢長大。

            等到郁知意出生，看著粉粉的小小的一團，不是沒有心軟過，她也曾想過，對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