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那只兇器一眼，心口上猝不及防迸出一股火，手掌猛地發(fā)力，一把將那玩意兒捏了個稀巴爛，火冒三丈地道：“王八蛋！”

這個小脾氣，嘖，稀奇，顧寒聲被罵得一愣，挑了挑眉毛。

洛陽一把攥住他下巴，一臉兇神惡煞地湊上來，在他唇上琢了一下，還用門牙在他下唇上咬了一下，用作懲罰，只是一觸即放，悶聲道：“真的，你嚇?biāo)牢伊??！?/br>
說完便一言不發(fā)地扭頭就走。

兩個人一前一后地向小屋子里走，氣氛莫名其妙地有些尷尬，快到門口的時候，洛陽首先推門而進(jìn)，迎面而來，是一記狠辣十足的拳頭，不偏不倚地砸在他的鼻梁上。

可憐的凡人的無辜的鼻子，立即嘀嗒出了兩滴血。

第二拳隨后就到，洛陽捂鼻子往后一退，瞪了顧寒聲一眼，“就賴你，分我心了！”

顧竇娥一聽這話，當(dāng)即把手收了回來，皮笑rou不笑的，心說：“該！”

第32章有一腿

他此時的心情一言難盡，十分復(fù)雜，說起來……大概也勉強可以用啼笑皆非或是哭笑不得來概括一番。

洛陽啊，洛陽。

這個孩子曾走遍全天下的名山大川，卻不一定見識過人心的溝溝壑壑。他姿態(tài)萬千，卻無一例外都以燦爛打底，像一卷萬花筒，千奇百怪，每個模樣都令人耳目一新。

暗中護(hù)著他的時候，留著一只眼睛，看他扯天扯地地胡來，其實他是縱容的。

真正由臺后轉(zhuǎn)到臺前，可以明目張膽地護(hù)著他了，他才設(shè)身處地地領(lǐng)略了一番自己對這孩子的“仁慈”，摸著良心說，這種“仁慈”才是真正的□□。

他試圖為自己對洛陽的心慈手軟找一個不得不如此的借口或是理由，找來找去，只能歸咎于他自己曾經(jīng)領(lǐng)略的苦處，因為曾經(jīng)難到只剩了下一個不懂天高地厚的信念，便成了一個對苦處三緘其口的啞巴，所以也希望洛陽在接手他之前，能夠暢快淋漓地放肆。

九州長、九州長，這個位子前鋪陳了一條腥風(fēng)血雨的路，這個位子上的人肩負(fù)了囫圇整個天下的斤兩，冰清玉潔的人自一腳踩上這條路開始，就得為自己將來的心狠手辣做好心理準(zhǔn)備。

需得不錯眼珠地盯著自己的心，要在任何雜念登堂入室的第一時刻，把它清掃出去；還得一只眼睛盯著五湖四海，叫它不要被四海升平所蒙蔽。

“想要什么？你還想要什么？在你的儀式到來前，還有什么我能滿足你的？”

顧寒聲默默地想著，突然疲乏了似的，抬手在自己眉心捏了捏。

因為冒出了一個十分不合時宜的念頭——洛陽似乎最想要的是他——便越發(fā)沉默，他倒想一巴掌甩他臉上，提溜著他的頭發(fā)，不分青紅皂白地給他扣一盆子苦口婆心，可是他也知道這樣的效果無異于填鴨，洛陽打定主意不往心里去的，他的唾沫星子即使淹了龍王廟，洛陽依舊我行我素。

“喝杯茶？”

溫故里的聲音不知從何處飄來，正正撞在他耳朵里。

顧寒聲環(huán)視一周，看到在極遠(yuǎn)處，一片衣角繞進(jìn)了一處山障后。

他不溫不火地掃了眼已經(jīng)你一拳我一腳打得不可開交的兩人，心說手心手背的，一個十足欠打，一個急需發(fā)泄，沒一個省心的，鬧唄。

他拍拍屁股，施施然走了——

溫故里邀請喝茶，讓他驟然升起一股中央紀(jì)檢委到地方視察工作的感覺，他向來相信他的感覺，他猜想在他不曾知道的上古過往里，溫故里至少是個手握重拳的將軍。

但里竟然沒有絲毫此人的記載。

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铮蛘吣芊聘灿?，或者能扶大廈于將傾，上最起碼留下了至少一行白紙黑字。

而溫故里的記載，只有個姓名，他的生平，似乎被一陣大風(fēng)吹跑了。

小屋子前，程回只有第一拳占了個大便宜，此后接二連三的拳頭都受到了洛陽七七八八的頑強阻撓。

程回臉陰沉得要滴下水來，光用蠻勁，跟個二流子似的，拳風(fēng)橫七豎八地瞎來，根本沒有一點章法可循，純粹看心情，打那算哪兒，活退化了似的，用一種瞎子也能看明白的魯莽在出招。

饒是洛陽自忖是個能看人下菜碟的聰明人，絲毫算不出程回下一掌會從哪個角度殺出來。而程回的掌風(fēng)太密，將他壓制得嚴(yán)絲合縫，他一點反守為攻的勝算都沒有。

他一邊不顧體面地上躥下跳，一邊腦子飛快地轉(zhuǎn)：“程哥是個極克制的人，面冷但心不冷，平時有顧寒聲罩著，他和這人雖然不那么親近，但插科打諢也能活在同一個屋檐下，更何況這人對自己還有救命之恩，無緣無故地拳腳相加，這倒是破題頭一回?！?/br>
事出有因的，洛陽只能得出一個結(jié)論——

前人栽樹后人乘涼，前人砍樹，后人就得跟著曬太陽，不是他洛陽跟這人有了什么過節(jié)，一定是他的，姑且說前身吧，他的前身曾跟程回有了什么不愉快。

并且以程回百忍成鋼的個性，不到忍無可忍不會大打出手，由此推斷雙方之間的委屈一定在己方。

想通了這一關(guān)節(jié)，洛陽就仿佛瞬間理解了程回的反常似的，眼神跟著柔和下來，且戰(zhàn)且退的時候還特別乖巧地喊了一聲“程哥”，試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誤會也坐下來喝杯茶哥倆好地聊，別這么野蠻粗暴。

程回顯然不這么想，他豬油蒙了心，除了一掌劈開風(fēng)的聲音，別的充耳不聞。

人極不冷靜的時候，什么事情都干得出來，而往往事情過后，他們又都會陷入深深的自責(zé)里。

洛陽眼風(fēng)掃見四周都沒有顧寒聲的身影了，內(nèi)心反倒十分冷靜，本來有二兩重的膽子也翻番增重，成了四兩。他一旋身，飛快地繞到程回側(cè)手邊，肩膀生生扛了程回一掌，也以此為代價，兩條胳膊囫圇地擰住了程回的上半身，把他緊緊箍住了。

胳膊上傳來的暖意叫程回有一瞬間的清醒，暴走的山川長仿似被按了暫停鍵的俄羅斯方塊，愣了愣，眼圈驀地紅了。

洛陽跟小朋友抱大人腿要糖吃一樣，以兩條胳膊環(huán)成一圈將程回制住，上半身彎下去，躲在程回后背躲避打擊，然后立竿見影地感覺到程回不動了。

“程哥？”他試著喊了一聲，小心翼翼的。

他因打架而衣衫不整，□□在外的胳膊上突然承接了一滴淚，冰涼的。

洛陽似乎被這一滴淚凍住了似的，茫然地眨眨眼睛，難以置信一般，愣住了。

他訕訕地放開手，蹭掉鼻子上的血，手足無措地站在程回一臂之距的位置，想了想，特別認(rèn)真地說，“我想我以前一定做過什么十惡不赦的事，你劈頭蓋臉地來興師問罪，我都能理解。但我姥爺還說了，萬事得求個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