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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無緣無故地他身上會騰起一片火?為什么這片火光既沒有灼痛他的皮膚,甚至也沒有燒毀他的衣服?兩廂聯(lián)系起來,也夠他猜個子丑寅卯來,多半是他的魂魄起了什么變化。他站在人體解剖學(xué)的角度上想了想,他的四肢和軀干都十分完整,而久聞其名未睹其形的“九州”才剛剛給了他一個粗淺的“重于泰山”的概念,其實質(zhì)到底還是玄而又玄的,要猜也還能往魂魄上猜。不久前聽過的那個蟒蛇鬼差說他在業(yè)鏡里僅有三魂的話,也重新擠進了他的腦子里。他下意識皺皺眉——從小到大,他基本上沒對什么事情格外上心,大概是因為任何東西他都能唾手可得。長到二十歲,堪稱活得稀里糊涂賽過活神仙,信奉的第一條至理名言,乃是“人生得意須盡歡”,縱觀這二十年,他一直都挺“得意”,所以也一直都在“盡歡”。可是……眼下這條“放蕩不羈愛自由”的路似乎沒有理由再繼續(xù)走下去了。許玖不見了,自半道里橫插了一個神秘莫測的顧寒聲,還有隨這個人而來的一應(yīng)古怪事物,只存在于志怪里的閻王爺、牛頭馬面、刁鉆蠻橫不講君臣大禮的東岳、一見面就掐得你死我活的四鬼、一言不合就要他吃苦頭的神農(nóng),和他的破井,哦,對了,還有個守著一盞青燈到白頭還能永葆青春的妖人溫故里。一系列光怪陸離的夢境,和那個不曾看清楚面目的戴著鐐銬的白衣人。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眼下這樣,不能更清楚地提醒他,嘿,小子,你活在一團迷霧里,你都不煩的嗎?洛陽細細地在心里搜刮一圈,發(fā)現(xiàn)各種情緒都有——比如因為前程未知而有的興奮感,因為被歷史賦予重任而有的使命感,因為顧寒聲的到來而叢生的僥幸感——可謂打翻了調(diào)味瓶子,五味陳雜,然而這么多種味道,偏沒有一種味道,叫做“煩”。他活了這么多年,修煉的最爐火純青的一個本事,叫做“自寬心”,所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煩也沒用。這時候,他那備受冷落的肚子又翻江倒海地開始調(diào)皮,不過此番倒是給了他幾分薄面,不至于在顧寒聲眼皮子底下也不分青紅皂白地叫。“那什么……你別看了,”洛陽不自在地清清嗓子,掩飾尷尬似的笑笑,“你再看我該有反應(yīng)了?!?/br>“什么?”顧寒聲正在想事情,想得還點兒遠,乍一聽他哼哼唧唧地說了幾句,沒聽明白,自喉腔里又拖出一記悠長低沉的,“嗯?你要給我看什么東西?”洛陽促狹地眨眨眼,溫溫軟軟地彎起眼尾,一本正經(jīng)地說,“你再盯著我看,我就該硬了?!?/br>顧寒聲一愣,頓時渾身所有的身體機能都暫停了,一口氣卡在嗓子眼里沒出來,十分狼狽地捂嘴好生咳了一陣子,咳得臉上染上一層緋色,氣息不穩(wěn)地說:“你有能耐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欠扒皮吧我看你?”洛陽笑笑,眼皮下垂,知道他這話毫無威脅之力,只是隨口說說而已,便自顧自地說,“看好了啊,別眨眼睛?!?/br>他心里默默祈禱自己的那股“超能力”還沒有退潮,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抬起手,比了個朝上舉的動作。外人看他的動作似乎十分隨意,其實他這一掌憑空一托,開闊的空間里漸漸產(chǎn)生一股氣流,自地殼里生發(fā)出來,起初十分微弱,幾乎無法察覺,但那股小風(fēng)的發(fā)展勢頭卻十分旺盛,幾個眨眼間,地面上原先掉落的老銀杏葉子發(fā)出“嗡”的一聲震動,葉柄朝下,顫顫巍巍地漂了起來。洛陽沾沾自喜了一秒鐘,驀地感覺雙掌之間那股力量漸漸有了增長勢頭,開始十分綿綿,到后來,逐漸發(fā)展壯大,越發(fā)渾厚。他自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興奮,摩拳擦掌地躍躍欲試,有小股游擊力量自掌間逃逸出去,那逃竄的速度太快,擦著他的掌緣切跡而過,火辣辣地灼痛。洛陽心神巨震,立刻覺得不對勁,絲毫不敢托大,又使出吃奶的勁兒開始束縛自己的力量,好懸把那些蠢蠢欲動的神秘力量牢牢攥在手心。只一會兒功夫,他額頭上就見了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如同馬戲團里表演空中走鋼絲的演員。等他稍微抓住一點感覺,稍微摸索出了一招如何控制自己那一股邪門兒的力量的法子,老銀杏下,方圓百步之內(nèi)的積雪發(fā)出細密的聲響,相互紛紛擾擾地顫了一會兒之后,竟然都晃晃悠悠地漂浮了起來。不過他對自己的殺傷力心里沒有底,也不想在別人的地盤上撒野,始終不敢放松警惕,胸肺間老岌岌可危地吊著一口氣,只敢一寸一寸地往外發(fā)力,導(dǎo)致那些雪花離開地面的距離只有一掌之距。顧寒聲不明所以地看看他,又看看雪,心說這他這殘魂看來真養(yǎng)得還有點兒氣色,靈氣還蠻充足的,于是就耐著性子看他要搞什么花樣。洛陽舔舔嘴角,賣乖似的笑一笑——大概因為此時全身精神緊繃,叫他笑起來的笑模樣十分像苦笑——他在掌心處掂了掂這一片雪的分量,頓了頓,做了一番心理準(zhǔn)備,然后狠狠一拋。只見那一層離地一掌的雪花霎時飛了個亂七八糟,如同抖動樹枝落下來的殘雪一般,紛紛揚揚的一大片,映著山巔上的艷陽,呈現(xiàn)出一派極其夢幻的色澤,顯得極為不真實。顧寒聲順勢抬頭去看,心下好笑,以為這點小把戲也就到此為止了,然而事情顯然還沒完。被揚起來的雪花升到十米開外的天空后,又逐漸開始下落。落到地上的雪花開始自發(fā)左右滾動,左一堆右一堆,彼此扎堆抱團,起先滾成一個個小圓雪球,十分圓滿蓬松。忽聽得洛陽打了一記響指,頓時,幾乎所有的雪球靜默兩三秒,都同時原地爆炸,四散的雪花向外彈出去,自雪球中心蹦跶出來一團甚為古怪的東西——有拳頭般大小,通體雪白,不染塵埃,十分乖巧地爬伏在地上,數(shù)量足有上千只,東一個西一個。顧寒聲想敷衍他一把算,但又想想熊孩子難得知道送他點兒什么小玩意兒,于是紆尊降貴地蹲下去捉了一個放在手心,給足了他十分的面子。那只不知為何物的小可愛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地“呱”了一聲,這一只開嗓子一叫,幾乎所有的小可愛都開始叫,聲音此起彼伏不絕如縷,十分聒噪——頗有些“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的效果。只是,這些小可愛,通通都是三條腿。他臉色登時十分好看,一側(cè)眉毛懸得很高,幾乎要飛出去了。洛陽臉?biāo)查g五顏六色得格外好看,他略一攥拳,遍地的三條腿小可愛登時原地爆炸,世界頓時一片寧靜,寧靜得不太真實。顧寒聲莞爾一笑,大步走過來,一邊覺得洛陽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