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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關在被世界隔離的孤樓里,寂寞又狼狽。現(xiàn)在我才真正感到后悔,為什么沒有好好和池遷道別呢?為什么要那樣偷偷摸摸地離開他呢?為什么剛才的那通電話還要沖他發(fā)脾氣?這么一想就一發(fā)不可收拾,老媽找到他了嗎?他現(xiàn)在回家了嗎?莫名其妙的,滿腦子都被那小子占滿了。于是我又給老媽發(fā)了個短信,過了幾分鐘她回復:“已經回來了,不必掛心。”這樣就好。我把手機丟在一邊,躺在床上看著一滴一滴往下落的吊瓶發(fā)呆。隔了一會兒手機屏幕又亮起了,我懶得拿起來,就伸長脖子去看,還是老媽。她說:“叫你二哥給你送點東西過來,你有沒有什么想要的?”“給我?guī)€隨身聽,再拿幾張張國榮的唱片來。”我慢吞吞地摁著字母鍵。快到晚上的時候,我就聽見一陣特別響亮的摩托聲傳來。這里本來就空曠,大老遠就聽得見。我往窗口一伸頭,就見到二哥一腳撐在地上,正把安全帽摘下來,隨手扣在了車把上。我披了一件外套,自己拿著新?lián)Q的吊瓶走下去,走到一半就被醫(yī)生攔住了,他大概見過很多來送東西的家屬,什么都沒問就說:“要拿什么我們幫你拿?!?/br>我就站住了。二哥被攔在鐵門外面,我們之間隔了半個空蕩蕩的院子,那醫(yī)生沖他喊:“東西放下,人走吧!”二哥把提著的大袋子放在地上,站在忽閃忽閃的路燈下默默看我。我眼睛又開始發(fā)酸。他用兜里摸出手機來,按了幾個鍵,舉起來從我揚了揚手。我也連忙將手機掏出來,剛拿在手上就響了起來,我連忙把耳朵湊了過去。“老三,別怕?!?/br>我將臉緊緊貼著被捂熱的手機,好半天才“嗯”了一聲。“我們都等你回家呢。”二哥沉穩(wěn)的聲音像帶著什么力量,我眼淚一下就飚了出來。后來提著鼓漲的大布袋回去的時候,我臉上全是被風吹干的淚痕,繃在臉上特別地疼。回了房間,我把吊瓶往墻上的鐵釘上一掛,翻起袋子來。里面好幾套洗得干干凈凈的衣服,一袋水果,一袋我愛吃的話梅和干果,還有我欽點的隨身聽。晚上吃過藥,聽著張國榮的漸漸沉入夢鄉(xiāng)。——風也清,晚空中我問句星。——夜闌靜,問有誰共鳴。悠悠歌聲中竟然看見已長成大人的池遷。他坐在一片漆黑的客廳里,混沌不清的光線里只有他指間一點香煙的火光。煙霧裊裊,模糊他面孔。我一步步走向他,腳邊忽然踢到一個東西,發(fā)出咚的一聲。這聲響在仿佛凝固了一般的寂靜中特別突兀。我嚇了一跳,低頭去看,是個空酒瓶,被我一腳,骨碌碌踢到了池遷腳邊。池遷聽見聲響,整個人從椅子上彈起來,夾著煙頭的手止不住地顫抖,他四處張望卻仿佛看不見我。“爸,是你嗎?是你回來了嗎?”他張口輕聲呼喚,那聲音嘶啞得令人心痛。“我在啊,我就在這里啊。”我快步走到他身邊,想去扶他的肩膀,卻直接穿了過去,整個人都被帶得往前撲了一下。跌坐在地的我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這時電燈突然一亮,一個人出現(xiàn)在門口。池遷拿手擋住了雙眼,像是站不穩(wěn)一般,身子晃了一晃,重新跌回椅子里。我也好不容易才適應了驟然變亮的光線,就被池遷蒼白之極的臉色和滿眼的血絲嚇了一跳。也不知道他幾天沒有刮胡子了,下巴上一片青色的胡渣,連身上的衣服也皺成抹布一般,仿佛幾天幾夜都沒有合眼一般,看起來特別狼狽。“你怎么……你怎么將自己搞成這幅模樣啊……”我氣得跌足。他置若罔聞,趴在桌上摸索著沒喝完的酒,拿起來就一股腦往嘴里倒。那個站在門口的人看不下去了,低低嘆了一口氣,走過來的時候直接就從我身體上穿了過去。就像經過空無一人的地方,帶起一陣風。“池遷,你這又是何苦啊。”那個人低聲說,“你還要在這里等多久呢?差不多該跟我回學校了吧?”這時我認出了他,是那個高中畢業(yè)時向池遷告白的男孩子。池遷神情恍惚了一會兒,手里捏著酒瓶,不言語。“池遷,跟我回學校吧……”那個男孩繼續(xù)用哄小孩的口氣輕輕勸說。池遷久久無語,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說:“再等三天。”那個男孩一臉不解,卻聽他說:“我聽說人死后的第七天,魂魄是會回來的……”“我總想,說不定,還有機會再見他一次……”池遷的聲音低下去,似醉了一般整個人撲在桌上,像個孩子般嘟嘟囔囔,“就一次……一次就好……”他斷斷續(xù)續(xù)的囈語傳入我耳里,我好像被人重重一擊,心也像被生生挖空一般疼起來。那個男孩面露無奈,手從他腋下穿過,扶著他一步一搖往床邊走。池遷整個人軟綿綿的,還在喃喃自語:“他那么討厭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回來看我……”那聲音里,流露出深深的委屈和悲慟,讓男孩身子一僵,好半晌才悠悠嘆了一口氣。而我的眼淚已經不受控制地流淌下來。我拼命挪動步伐想要跟上去,這時候眼前的畫面漸漸模糊起來,而耳邊吵鬧的聲音卻越來越大,我一下就睜開了眼睛。手撐在枕頭上,摸到一片濕潤。我怔怔地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有點回不過神來。窗子外面鬧騰得厲害。我晃了晃腦袋,走前去看。鐵門前聚集了好多人,我聽見幾個醫(yī)生在呵斥:“小朋友你父母呢?怎么跑到這里來?快點回去!”我被眼前發(fā)生的事嚇了一大跳。那死死扒住鐵門不肯放手,被許多大人圍在一起的不是池遷嗎!☆、第二十一章尋找我揉了揉眼睛,確信自己沒有看錯,那一頭卷發(fā)別人可模仿不來。乖乖隆叮咚,他怎么跑到這里來了?我一面往樓下沖,一面拿手機打電話。可惜電話沒接通,下樓的樓梯居然還被人鎖上了。這誰鎖的門,還真把我們當囚犯了嗎!我只好罵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