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了，但是在國內(nèi)，似乎愈夜愈美麗，這樣的夜更適合和朋友們狂歡。

馮子凝可無法狂歡，因為他真的快要被凍死了。可是，誰讓回去的路上車流擁堵，他們乘坐的計程車被堵在路上寸步難行，乘車未必比步行的速度快呢？馮子凝本想著反正走幾步路能夠暖和一些，然而雙腿的確發(fā)熱了，腦袋卻被凍得不行。

他感覺呼吸進鼻子里的空氣冷得能令他窒息，冷空氣順著鼻腔只往自己的額頭上沖，冷得他失去思考的能力。一路上，馮子凝一直捂著鼻子，呼哧呼哧地使用口鼻一起呼吸。

覃曉峰看他冷得面色蒼白、雙眼通紅，幾番催他把羽絨服連身的帽子戴起來，可是馮子凝嫌難看，怎樣也不愿意戴，令覃曉峰啞口無言。

路過一個商場的門口，覃曉峰看見圣誕老人正在給孩子們分發(fā)圣誕節(jié)禮帽，沒和馮子凝打招呼便改道走向前去，拿了一個紅色的毛氈圣誕帽。

馮子凝多走了幾步，余光瞄見覃曉峰不在身邊，忙停步回頭張望。

覃曉峰拿著圣誕帽跑回來，不顧馮子凝的反對，硬是把帽子套在他的腦袋上。馮子凝惱羞成怒，冷得通紅的雙眼泛著晶瑩的水光，精巧的鼻子紅彤彤的，在冷風中被凍得輕微抖動，活像一只小白兔。覃曉峰反而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阻止馮子凝摘帽子的手，說：“別摘，可愛！”

“可愛？可笑吧？”馮子凝將信將疑，放棄摘帽。

“正因為可愛才會笑嘛?！瘪麜苑謇砹死硭拿弊?，問，“還冷嗎？”

不得不說，似乎暖和了一點兒，馮子凝不情不愿地點點頭。但在他的想象中，自己戴圣誕帽一定滑稽透了，他埋頭快步繼續(xù)走，滿心想著回到室內(nèi)立即摘掉這頂可笑的帽子。

因著馮子凝的大步子，覃曉峰自然跨步跟在后頭。他們很快回到公寓的樓下。上樓時，馮子凝發(fā)現(xiàn)一個背著外賣箱的外賣員，忍不住盯著他看。外賣員趕著送外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對不起，”馮子凝搭訕道，“你給哪間房送外賣？送的什么？漢堡嗎？”

外賣員聽出言外之意，答說：“給馮先生送的漢堡套餐?！?/br>
“太好了！”馮子凝摘掉圣誕帽，理了理頭發(fā)，說，“我就是訂餐的馮先生，手機尾號是5374，大概半個小時前訂的雙份熏牛堡套餐。”

“哦！”外賣員確認了他的身份，開始遲疑是否該現(xiàn)在拿出送來的外賣。

馮子凝伸出手，說：“你現(xiàn)在給我吧，反正也見面了。早點兒回去過平安夜?！?/br>
聽罷，外賣員馬上卸下外賣箱，從里面取出他的外賣雙手奉上。馮子凝見到里面除了自己點的漢堡以外還有別的外賣，心想這位外賣員恐怕不能好好地過平安夜了，不過他不礙著別人掙錢，謝過以后與之道別。

一切如馮子凝計劃的一樣，使得他在進屋以前，頗為得意地朝覃曉峰擠眼睛。覃曉峰看罷笑了，輸入密碼開門。

馮子凝拎著外賣入內(nèi)，地暖的熱量一瞬間將他包圍，他如獲新生?；仡^去看覃曉峰，見他的眼鏡片上蒙了一層霧氣，馮子凝不禁笑出聲。

覃曉峰知道他在笑什么，摘掉眼鏡甩了甩，看他的面色紅潤了許多，正一邊笑話一邊吸鼻子，便道：“先沖個熱水澡嗎？外賣等會兒再吃，不會冷?！?/br>
馮子凝將圣誕帽隨意地丟在沙發(fā)上，聞言微微一愣，待覃曉峰向他遞了一個詢問的眼神，他搗蒜似的點頭。

衣櫥里雖留有馮子凝的睡衣，卻是夏天款了。覃曉峰稍微翻了翻，找到一套春秋款的睡衣，又找出馮子凝先前留在這里的內(nèi)褲，一并交給他。馮子凝脫掉羽絨服和毛衣，接過換洗的衣服，立即往浴室里去了。

覃曉峰仍在衣櫥前蹲跪著，尋找馮子凝之前留在這里的襪子。馮子凝在冬天里如果不穿雪地靴，則總喜歡穿船襪，非要把腳踝露出來，以為時尚。覃曉峰每回看見他裸露在冷空氣里的腳踝，便替他覺得冷。不過，覃曉峰知道好看是馮子凝的半條命，若要他放棄漂亮，穿得像個臃腫的球，他保準會翻臉。

最后，馮子凝自然沒有主動地說關(guān)于Eva和電腦的事，覃曉峰知道，他肯定也不會主動地交代自己出現(xiàn)在西餐廳門前的原因。關(guān)于這件事，結(jié)果應(yīng)與以往馮子凝無數(shù)次的搗蛋無果一樣，不了了之。

但是，真的又要不了了之了嗎？覃曉峰把唯一的巧克力布朗尼放進冰箱里，一邊吃薯條一邊思考。

這樣心照不宣的曖昧究竟要持續(xù)到什么時候？經(jīng)過上回與蔣悅湖的經(jīng)歷，覃曉峰已經(jīng)沒有了耐心和自信。哪怕他明知馮子凝和蔣悅湖是完全不一樣的兩種人，可他依然為這樣不確定的確定忐忑不安。難不成，馮子凝打算一直保持這樣的關(guān)系？直到再過些年，最終各自結(jié)婚成家嗎？

思及此，覃曉峰不由得產(chǎn)生了厭惡感，但在他的內(nèi)心深處，又深信馮子凝不是那樣的人。深信中伴有懷疑，讓覃曉峰不免心煩。

“啊，你已經(jīng)開始吃了？”馮子凝洗完澡出來，擦著頭發(fā)，看見覃曉峰正兩眼放空地吃著薯條，驚訝中略有責備。

覃曉峰回過神，推開另一張椅子，招呼道：“先把頭發(fā)吹干，過來吃吧?！?/br>
馮子凝搖頭，落座后說：“等會兒再吹，先擦一擦。”他從外賣的袋子取出兩個漢堡，分給覃曉峰一個，兩人默默地吃他們的平安夜晚餐。

水珠時不時順著馮子凝的發(fā)梢滴在他披在肩上的毛巾上，屋里雖然溫暖，可覃曉峰看著，心里總不放心。他拿起毛巾的一角擦了擦馮子凝濕潤的頭發(fā)，忍不住啰嗦他兩句：“不趕緊擦干，待會兒生病了?！?/br>
“不會的，我的體質(zhì)可好了?！瘪T子凝被他說得有些不耐煩，放下吃了兩口的漢堡，又抓起毛巾胡亂地擦了一陣。頭發(fā)被他弄得亂七八糟，像一個雞窩，他用手指整理了幾下，繼續(xù)吃漢堡。

沉默在他們當中沒有引起尷尬，似乎這樣安安靜靜地一起吃晚餐平常得很，誰也不必特意想話題來活躍氣氛。

在朋友當中，覃曉峰很難再找到另一個像馮子凝的人相處，但是這樣的日子能持續(xù)到什么時候？它真的還要持續(xù)下去嗎？

“對了，你的mama最近催你找女朋友了嗎？”覃曉峰故作平常地問。

馮子凝才張開嘴巴，聞聲默默地合上嘴。他猜不透這個問題背后的含義，暗自不安，幾經(jīng)思量過后無所謂地聳肩，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說：“我和他們說了，我不想結(jié)婚?，F(xiàn)在我一個人不也挺好嗎？”

覃曉峰不悅地皺眉，問：“難道你打算一輩子不結(jié)婚嗎？”

馮子凝被他嚴肅的態(tài)度嚇著了，不安在心中泛濫。覃曉峰這是什么意思？氣他因為相親發(fā)脾氣，礙著他找女朋友嗎？“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