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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平氣和地跟徐墨文談一談。可程言到底裝蒜功夫未到家,再怎么掩飾,他的語氣還是有點沖,以徐墨文對他的了解,必定能聽出這句話里有興師問罪的意思。徐墨文倒是一點沒生氣,語氣平靜地說:“是?!?/br>這回答雖在意料之中,可程言聽完還是心頭一震。這些天來揮之不去的煩躁感又回來了,而且迅速地躥到了某個臨界點。他緊縮著眉,對著屏幕那頭脫口而出:“他的病都是他自己的事,您為何要逼他?”這話剛一說完,連程言自己都驚住了。從小到大,這還是第一次,他敢這樣對徐墨文說話。徐墨文從來波瀾不驚的臉上,此刻也微微露出了些許詫異的表情。“這確實是李冬行自己的事?!彼聊税肷尾沤忉屍饋?,“他半個月前來找我說,想試著接受正式的咨詢治療。我作為他的導師,不能同時做他的主治醫(yī)師,所以我向他推薦了韓征?!?/br>程言愣了下。當然是這樣。徐墨文的為人,他難道還不清楚?老師若是真急著要給李冬行治病,何必等到現在……他才知道李冬行的病情多久,老師又已知道了多久?老師甚至愿意替李冬行瞞著他和穆木,又怎么可能自作主張把李冬行的病情透露給其他人?程言問自己,他到底是怎么了?李冬行像個高度不確定的變量,毫無征兆地打亂了他平靜到近乎死氣沉沉的生活。他在李冬行身上受到了太多挫折,讓他不得不承認,這個世上還有很多事,不是他不去看不去管裝作漠不關心,就能像真的沒有發(fā)生過。他亂了。程言低著頭,空垂著的那只手在微微顫抖。什么嫉妒韓征都不可能是真正讓他煩躁的原因。他這般心緒不寧,只不過是因為不知不覺間,他對李冬行的關心已經越了界。他居然會傻到去看精神病學的教科書。明明……毫無必要。他不需要了解這些,李冬行也不需要他了解這些。李冬行和那四個人格越走越近,而他漸漸失去了對生活、對內心的控制感。多余的情緒,多余的牽掛,讓他變得不那么像他自己。該是懸崖勒馬的時候了。程言重重舒了口氣,握了下拳頭,強迫自己舒展眉頭,抬起頭對徐墨文說:“對不起?!?/br>徐墨文注視著他,好像絲毫沒有因為程言道歉而舒心些,反而輕輕皺起了眉:“關心則亂,這很正常。阿言,你總是喜歡把什么事都死死握在手里,包括你自己內心的感覺。這并不好受?!?/br>程言還想嘴硬:“我沒……”徐墨文不受干擾地繼續(xù)說:“冬行的事也是,你想幫他,這有什么錯?只是比起把他拉到你的生活里,你也可以試著走進他的生活里,讓他自己慢慢改變?;蛟S,這也會慢慢改變你?!?/br>他語氣平緩,每一個字卻都讓程言心頭微跳,訕訕閉嘴,再沒法否認一個字。徐墨文太了解程言,他甚至看出程言在剛剛一瞬間打了退堂鼓。懦夫,程言罵自己。就因為他是個控制狂,而李冬行的事有點脫韁,他就想縮回去不干了?作為一個職業(yè)解決難題的人,他明明更該迎難而上。直到現在,程言覺得自己是真想通了,恢復了平時的油潑不進,誠懇地一咧嘴:“老師,您說得太對。我一定洗心革面振作精神,好好想想,怎么配合韓老師幫師弟……”他話還沒說完,辦公室的門突然被人推開了。“師兄,你在跟誰說話呢?”李冬行站在門口,一只手揉了揉眼睛。程言不知為何感覺有些心虛,手抖了抖,手機屏幕合到了桌上,徐墨文的臉朝下撞上了桌面。“咳,沒啥?!彼鷣y一抓,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樣東西,“那個,餓不餓,吃包子么?”☆、她是魚(五)李冬行看著自己買來的生煎包,呆呆地說:“我好像吃飽了?!?/br>程言想起來他一刻鐘前起碼喂了小未十七八顆糖,這李冬行現在要是有胃口才奇了怪了,于是決定換個方式掩飾心虛,拿起個包子就往自己嘴里塞。總之打死他也不能讓李冬行知道,他剛剛腦殼一熱為了李冬行的事單方面和徐墨文吵了次架。李冬行看他吃冷包子吃得歡,猶豫了下,還是沒提議熱熱再吃,問:“好吃么?”程言:“好吃?!闭f完反應過來問李冬行,“你買的?”李冬行笑笑說:“恩。師姐告訴我,師兄以前愛吃南門外的生煎包。我有事出去趟,順路買了些回來?!?/br>程言吃了一驚。他看了眼手里的冷包子,心想,這是南門外的生煎包?他剛才胡吃海塞,能分辨得出這是生煎包就不錯了,至于南門外的還是西門外的,更吃不出什么差異。不過李冬行既然這么說了,他努力地在腦海里搜索了一番,依稀記起來徐墨文是在一次吃飯時候說起過,程言小時候有一陣特愛吃大學南門外的包子,他mama當時還在江城大學工作,下班的時候常常買了帶回家給他當點心吃。徐墨文那時還說,可惜那家南門外的點心鋪早就拆遷了。所以,這就是他小時候最愛吃的生煎包?程言默默咽下去嘴里半個包子,又接著把剩下的半個細嚼慢咽地吃完。雖然涼了,但包子皮薄餡大,底還是脆的,一口咬下去還有汁水,混著芝麻的清香,確實好吃。這么好吃的東西,大概他小時候的確是很喜歡的吧。程言垂著眼吃完包子,一抹嘴角,跟沒事人似的問李冬行:“地方不好找吧?”李冬行:“還行,正好田竹君認識路。”程言:“改天多謝謝他?!?/br>李冬行為何會跑那么遠給他買包子,程言還是猜得出來的,雖然他這師弟總悶著不大說話,可心思可比一般人細多了,畢竟旁人最多長一個心眼,他這一不小心就多長出了四個。程言自以為把前幾天那點別扭很好地藏了起來,可大概沒怎么瞞過李冬行。連裝蒜都裝不成,他還真是遇到克星了。他自嘲般笑笑,把心里那點話攤平了,問李冬行:“你是不是還想繼續(xù)去找韓征咨詢?”李冬行認真思索了下,說:“是?!?/br>程言:“那好。今天小未受了點刺激,我態(tài)度也不大好,明天會去找韓老師道歉。你不必著急,小未的思想工作我會試著做做,他其實是個很懂事的孩子,就是膽子有點小,大概是還沒做好心理準備?!?/br>和李冬行相處久了,程言也習慣了和一個人格談論起另一個,就像談論一個不在場的第三個人一樣。李冬行和小未雖然住在同一個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