潑到臉上，扶著流理臺等自己的腦袋徹底清醒。

——好了，沒什么大不了。

——第一次比賽，沒那么稱心如意也是正常的。

——別在乎那些虛的、名利上的東西，你要唱歌，那就唱歌。

——出了這個門就別再想了。

我對自己說了一堆廢話，說到臉上的水汽干透了，忽然看到身邊悄沒聲的站著一個男人。好像站了挺長時間的，我顧著自己壓根兒沒發(fā)現(xiàn)他。

還是個外國人。準確的說是個混血，鼻子有一點點鷹鉤，笑起來的時候面部有明顯的國人體征，多于那些西洋的特點。

我對上他那雙盯著我不放的靛藍色眼睛了，是個弧度拿捏得很有水平的公式化笑容。他用字正腔圓的中文問我，“你好，是夏息嗎？”

我點點頭。

他又說，“很高興認識你，叫我Ryan就好?！?/br>
我沖他揚揚下巴，“說中文?！?/br>
他有點錯愕，“……林瑞安?！?/br>
我用擦干凈的手跟他握了握，說，你好，什么事？

一張名片遞到我臉前。上面黑色的字在燈管下看得很清楚，娛樂公司，經(jīng)紀人。

“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他說，“不過我想，被星探搭訕對你來說應該不是件壞事吧?！?/br>
當我以為被星探搭訕就是今晚觸發(fā)的最后一個支線劇情，被林瑞安一路跟出了洗手間，和走廊里抽著煙等我的宮雋夜碰頭，我才知道我錯了。

“那很不湊巧啊?！?/br>
我還沒走到跟前就被宮雋夜摟過肩膀按在身邊，他還是那副漫不經(jīng)心的神情，右手松松地搭在我腰際，和朋友間勾肩搭背沒什么兩樣，我卻直觀的覺察到了一種氛圍上的壓迫感。

還好現(xiàn)在走廊里沒什么人，演出結(jié)束之后大家都從前門離場了，何故他們也在那邊等我。

他說，“沒興趣?！?/br>
話是對著林瑞安說的。然而緊挨著他的這個事實已經(jīng)讓我暫時喪失了思考能力，讀不懂空氣的在他倆中間左看右看。

認識？

林瑞安的表情印證了我的推測，他看到宮雋夜的時候，表情不經(jīng)緩沖就從殷勤可親一口氣蹦到了大驚失色，“怎么是你??？”

宮雋夜把抽了一半的煙在手里折斷了，“所以？”

林瑞安收起那副失態(tài)的臉孔，不尷不尬地整理了一下鐵灰色的西裝，用那口官方普通話敬業(yè)地回答，“我是來找夏息的，問他有沒有意向跟我們公司簽約，作為職業(yè)歌手出道?！?/br>
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

“說完了？”

那種邪氣的、漫不經(jīng)心的笑容再一次浮現(xiàn)在他臉上，我聽見他說，“Youknowwhoyouare.”

“我當然知道我是誰……”

“不，”他搖搖頭，“你知道自己是個什么東西?！?/br>
“別讓我看見你第二次。”

第37章

我的思路都還沒跟得上事情發(fā)展的進度，就被宮雋夜不由分說的拖離了現(xiàn)場，但凡想往后瞄一眼，也叫他扣著我的后腦勺扳正了臉，“不許看?！?/br>
“夏息我希望你考慮清楚了給我來個電話?！?/br>
林瑞安仍是抓緊最后的時機對我說完這句話，我沒看到他是否離開，然而這樣的狀況鐵定是容不得我再追問些什么。

我終于死了心，把視線收回來，同他往地下室外的過道走去，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資格再往深處問。

我捏了捏口袋里那張打了褶的名片。

“你認識他?！蔽倚÷曊f。

他挑了挑眉，深以為然的。“再猜？”

“……”我咳嗽一聲，“他搶過你女朋友？”

他被我這不負責任的猜測逗樂了，雖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冒出了那樣一句，“那……他是騙子么？”

我發(fā)現(xiàn)但凡我在他面前，有時每說一句話都要思來想去，有時不經(jīng)斟酌就脫口而出，伴隨著某種驚人的既視感。

后來我終于想到了那是什么。

——“你看我在你面前什么都不敢說，因為我擔心說錯什么會被你討厭，這種感覺挺不好受的?！?/br>
我一下子就啞巴了。

“夏息?！?/br>
我回過神，發(fā)現(xiàn)他沒有正面回答我，而是問，“你想當明星么？”

我們出了大門，晚風習習吹向我的臉，剛才在地下的那種憋悶感一掃而空。我不禁虛起眼，隔著怡人的夜色看他，一點兒也沒打算隱瞞真實的想法。

“我暫時想象不到那種生活。”

“這就對了。”

他放開我，在后背上輕拍了一下，“當明星和想唱歌其實是兩條路，兩種前途。怕你年紀輕輕經(jīng)不住誘惑?！?/br>
我點點頭。

“至于剛才那個人，”他話鋒驟然一轉(zhuǎn)，壓低聲音，用一種讓人無法蒙混過關的認真態(tài)度對我說，“別輕信他，好嗎?！?/br>
我趕緊又點點頭。覺得自己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

平時明明不是這樣子的。

“那個。”

看他沒什么要說了，我指指站在車旁邊一面閑聊一面等著我的何故他們，“要跟我們一塊兒吃夜宵么？”

我記得他跟何故是認識的，所以才想著喊他一起。但出于私心，其實是我想再和他多待一會兒。

可冷靜下來想想，他這樣的人，終歸跟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吧。

“抱歉，”他看了眼手上的表，笑得有點可惜，“我得回去加班?！?/br>
“不如你下次單獨請我啊?！?/br>
我一時有點不知道怎么接話，但心里很突然的雀躍了起來?！昂??！?/br>
“走了?！彼业姆捶较蛲肆藘刹剑D(zhuǎn)過身，“今天表現(xiàn)真好?！?/br>
“……謝謝?！蔽乙Я艘ё齑剑爸x謝哥。”

那些失敗的沮喪，郁悶與不甘，在這一刻通通得到了釋放。

往前走了幾步，我把林瑞安那張名片掏出來看了一眼，天黑得看不清最大號的字，干脆就撕碎了，一把撒進了垃圾桶。

回到何故他們那邊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單眼皮那一行人已經(jīng)離開了，何故背著喬馨心的吉他，可喬馨心沒和他們在一起，正跟幾個面生的人站在不遠處說話，聽不見說什么，就看她披著簡樸的校服外套，站在那，脊梁挺得很直，別人問一句她就回答一句，從不多話。

其中一個卷頭發(fā)的男人手里掂著手機，看樣子在問她要聯(lián)系方式，她客套的笑了笑，搖頭。

對方卻還沒有知難而退的意思，仍然伸著手。

不等我指給身邊嚼口香糖的李謙藍看，他從靠著的車窗上直起身子，走到喬馨心身邊去，動作特別自然的把手攬在了她肩膀上。他們身高相差十多公分，所以看起來沒有半點違和感，像極了一對年輕的情侶。

他也不乏客氣地朝那幾個人笑著，兩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