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499
一個(gè)寡言的侍者。侍者見木已成舟,才抖著嗓音說起了巫醫(yī)一事,只是很輕的一句,換命,侍者以為自己是幻聽了。巫醫(yī)再尋不見。無人可證,但這一年來遲衡的所作所為,昭然若揭,而所謂的若有若無的幌子,真的是只是幌子。以命換命,換的是誰的命,紀(jì)策站在岑破荊面前,面色慘白:“他,真的,死了?”岑破荊滿臉塵土,頹靡不堪:“是我一把火燒的,死不死,都成灰了。你要看的話,在這里?!?/br>黑色的盒子,最可怕的東西。紀(jì)策呆呆坐在岑破荊身旁,渾身顫抖,像要痛哭一般,眼眶里卻沒有一滴眼淚,好半天,紀(jì)策打開那個(gè)盒子,取出一根骨頭,緊緊握在手中按住心口,抖著嘴唇說:“他是為了死在那里嗎?好,真好,他怎么能、怎么能……”一語未完,紀(jì)策一下子倒在地上。第二個(gè)來質(zhì)問真相的是駱驚寒,駱驚寒的臉龐全然是不愿意相信,大顆大顆的眼淚滾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讓我等他的??!”岑破荊從盒中揀出一根骨頭,遞給他。駱驚寒握緊,猛然一擲,失聲痛哭:“我恨你!你太自私了!你太自以為是了!你以為這樣就算完了嗎?你以為這樣就了無牽掛了嗎?你怎么能只顧自己把我忘得一干二凈呢!你為什么這么狠心??!遲衡,我恨你!我恨你!”一聲一聲的恨,直至嗓音啞了。陸陸續(xù)續(xù)來的人太多。在講述第三遍后岑破荊就閉口不言,他與紀(jì)策不約而同地對“以命換命”的事隱藏起來。悲痛像河流一樣,一開始洶涌,后來平靜——看上去平靜,只有悲痛的人知道自己心中流著怎樣的悲傷。半個(gè)月后,岑破荊上朝,站在石韋旁邊。新帝不知怎的今天上朝遲了。一干人都靜靜等著。岑破荊看了看身旁的石韋,一襲白衣,削瘦了許多,臉色平靜。石韋從沒有來問過岑破荊,也沒有表露出強(qiáng)烈的悲痛,一如他的性格。岑破荊嘆息道:“石韋,我那里有點(diǎn)東西,遲衡說要給你們的。”石韋目無表情。岑破荊備上了好酒,夜幕降臨,石韋來了,二人坐在書房,沉默著,你一杯我一杯喝了起來。不多時(shí),空酒壇扔了一地,岑破荊終于頹然醉倒,在意識(shí)消失的那一刻,他看見石韋依舊冷冷地喝著,一杯接一杯,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七月,夏日炎炎。下了朝,朝臣們?nèi)齼蓛?,敘述著朝?wù)各自走向官署,正散開時(shí),忽見一匹快馬飛馳而來。這是什么地方,豈能容馬匹肆意奔馳?朝臣們見狀紛紛閃躲開,岑破荊扶著額頭,疼痛一陣一陣。快馬不及停,飛下一人來。來人罔顧周邊驚異,徑直大步走向岑破荊,劈頭就問:“他,到哪里去了!”不等岑破荊回來,一個(gè)朝臣快步過來,小心地說:“容將軍……容州王,您回來了?”容越大手一拂,盯著岑破荊惡狠狠地問:“破荊,遲衡到底上哪去了!他死了?誰信這種鬼話?。√斓紫氯硕妓澜^了他也不可能死的!”最末一句,是吼出來的。“事實(shí)如此?!?/br>容越臉色變得鐵青,大吼一聲:“你騙誰??!一眨眼,皇帝變了!一眨眼,去一趟曙州人就沒了!你們當(dāng)天下人是傻子??!什么禪讓!什么讓位!我看你們是合起伙來篡位!”說罷一把扯住了岑破荊的衣領(lǐng)。一聲吼得所有朝臣都避開了,而侍衛(wèi)則紛紛擁過來。岑破荊握住容越的手,冷靜地說:“篡位?誰能篡得了他的位?信也好,不信也好,就是這樣!”容越怒不可遏:“他身體比誰都強(qiáng)!他才三十一歲,怎么可能就這么沒了!岑破荊,我告訴你,這種鬼話,騙鬼去吧!現(xiàn)在誰是皇帝,他\娘的王八蛋,你們一個(gè)一個(gè)都是竊\國\賊,不擦亮眼睛看看這是什么王八蛋在當(dāng)皇帝……”在怒吼中,侍衛(wèi)執(zhí)槍圍過來,試圖將容越制服。容越在暴怒中,一腳踹倒一個(gè),拿起長槍泄憤一般打開來。在混亂中朝臣紛紛躲開,而侍衛(wèi)則如蜂擁一般全部刺了上去,眼看容越被圍攻,岑破荊大喊一聲:“都給我停下!”侍衛(wèi)們停下了。容越依舊怒火燃心,瘋了一般長槍亂掃,槍法嫻熟而凌厲招招致命,眼看就要刺到無辜的侍衛(wèi),岑破荊大聲地說:“容越!好好想想你離開的那一天!”容越驟然停下。岑破荊雙眼發(fā)澀喉嚨發(fā)干,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容越,不是一眨眼,是很長的一年!想一想,你離開的時(shí)候,他跟你說過什么?”容越眼中的火焰被一點(diǎn)一點(diǎn)澆滅。“我不知道他跟你說過什么,我只知道,他舍不得你走。容越,沒有人害他,他真的就是那么死了,就在你……”岑破荊忽然止口,“他跟一般人不同,他能看得到自己的死期,看看去年和今年他做的這些事,你就明白了?!?/br>說服容越并不容易。岑破荊將遲衡臨終前一年所做的事,全部給容越擺出來,以事實(shí)告訴他,遲衡的死并不突然,至少遲衡自己心知肚明。容越才從暴怒變得悲痛,但他依然無法置信,從暴怒到極度的悲傷,從質(zhì)疑到依舊無法釋懷,即使見了顏景同,容越也是一副冷漠的樣子,出言不遜。紀(jì)策、石韋都來勸了幾句,悲不自勝的駱驚寒也喃喃說了幾句,莊期日日看著容越,深怕他忽然又干傻事。所有的事實(shí)擺出來,容越無法不信。他就像一個(gè)困于牢籠之中的獅子一樣狂躁,卻無可奈何,只能一次次撞向籠子發(fā)泄心中的悲憤。一個(gè)深夜里,岑破荊被吵醒,管家忐忑不安地說:“岑將軍,容州王來了,說跟您喝酒?!?/br>三杯下肚,容越眼睛血紅:“破荊,你說得對,那天,很不一樣。他,不像他,他好像特別傷懷,可惜我當(dāng)時(shí)一點(diǎn)兒沒察覺出來。”“你能看出來,豬都能彈琴?!?/br>容越扯出一個(gè)難看的笑:“我是不是特傻?”岑破荊拍拍他的肩,滿杯倒上:“兄弟一場,我們跟他緣分到此為止,擋不住。容越,遲走早走都得走,我們也就多在世上呆個(gè)幾十年就去了。你跟我也算叱咤風(fēng)云過,這輩子沒白來一趟,好好享受下半輩子,別辜負(fù)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