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

    他心里正不斷有兩個聲音在拉鋸。

    一個說“不要相信謝沉淵的鬼話，他說得再好聽，也不能掩蓋他的浪子野心”，另一個則不斷地叫囂“其實他沒有說錯，你可以把身體從他手里奪回來，還給師爺，這么簡單的事，難道你就不能嘗試一下嗎”。

    他混亂得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謝先生，打擾了，希望您一切安好?！甭櫶牡穆曇敉蝗粡膲︻^傳來，她坐在笑臉小紙人的身上，小紙人兢兢業(yè)業(yè)背著她翻過墻，又把她小心地放在地上，還伸出一只小紙手在她沾到雪子的衣服上拍了拍。

    聶棠一發(fā)聲，一直盤旋在沈陵宜心頭的兩個聲音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凈。

    他按了按隱約作痛的太陽xue，主動上前擋在聶棠身前。

    謝沉淵望著她，目光沉沉，充滿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意味：“你總是喜歡跟我作對，哪怕我向來對人才都是十分珍稀的，我也容你不得了。真可惜，你最后還是做出了一個完全錯誤的選擇?！?/br>
    聶棠親昵地拍了拍沈陵宜衣服上沾到的雪花和雪水，壓低聲音道：“不要對他動手，一動手，他就能跟你交換身體?！?/br>
    第451章 攤牌

    “……嗯?！鄙蛄暌吮锴刂幌霘⑷恕?/br>
    謝沉淵正在使用的身體是他的長輩的，他本來就已經(jīng)不知道該怎么辦了，現(xiàn)在竟然連碰都不能碰，簡直——

    他氣得半死，可是又拿對方?jīng)]辦法，這種感覺讓他只想死一死！

    謝沉淵被叫破了真實目的，也沒有動氣，而是重新拉起了兜帽，遮住了自己的臉：“既然如此，看來今天你們都不會動手了，那我就走了?！?/br>
    “站住！”沈陵宜突然出聲。

    可是等他說出這兩字，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

    “嗯？”謝沉淵側(cè)過頭，目光輕輕地從他臉上掠過，恍然大悟，“我知道你想問什么了。畢竟這么多年來，我教導你，讓你盡可能變得強大，好活到我能用得上你的那一刻，我覺得自己還是很了解你。”

    “你是想問，我到底何時就不是你家的長輩了吧？大概就在二十年前，我被整個玄門圍攻，最后一刻，是沈玄凌擊中了我。很不幸，我就是這樣一個不死不滅的存在。大家都以為我死了，其實我還活著，只是換了一個方式，換了一個身體?！?/br>
    謝沉淵朝他微微一頷首：“那么，你還有什么問題想知道嗎？沒有的話，我們就離開了，期待下回的見面?！?/br>
    葉漸離側(cè)過身，小心翼翼地攙扶住謝沉淵的手臂，恭恭敬敬道：“小心路滑，先生?！?/br>
    沈陵宜目送著他們的兩人慢慢走遠，恨得口腔內(nèi)壁都咬破了，滿嘴的血腥味。

    他的祖父是死在圍攻謝沉淵這一戰(zhàn)的。

    現(xiàn)在他知道，原來他的師爺沈玄凌也是。

    沈家在那一戰(zhàn)犧牲慘重，不知有多少沈家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可是他現(xiàn)在卻無法報仇，不管是他要親手對付擁有沈玄凌身體的謝沉淵時面對的倫理難題，還是是他一旦動手后就會再次給他換魂機會的悖論……

    他什么都不能做，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離開！

    這種憋屈的感覺簡直令人發(fā)瘋！

    聶棠很快就注意到他的異常狀況，立刻握住了他的手腕，柔聲道：“陵宜？”

    “他剛才動用了兩次勾陳，估計不行了！”小白龍咋咋呼呼地在她耳邊呼喊，“作為鼎爐，你趕緊讓主人采補??！我看剛才的情況，怎么也得采上個——”

    它話音未落，沈陵宜突然捂住嘴唇，用力咳嗽了起來，他一邊咳，就有鮮血沿著他的指縫滴落。

    “……采個五六——不對，可能需要十五六次，”小白龍說到一半，就被一只帶著血腥氣的手捏住了，它的氣場都變得弱弱的，弱弱地補上剩下的半句話，“……應(yīng)該就夠了。”

    沈陵宜捏住小白龍柔軟的龍身，隨后把它往雪地里一扔。

    噗得一聲，它就頭朝下鉆進了雪堆里，掙扎了好久才把自己從雪里拔了出來，哭唧唧道：“本龍又做錯了什么啦，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你先別動，”聶棠伸手給他把了把脈，沉吟道，“我覺得你還是要去一下醫(yī)院?！?/br>
    “沒事，不用去醫(yī)院?！鄙蛄暌巳〕黾埥聿恋袅俗旖呛褪中牡难獫n，又把弄臟的紙巾揉成一團捏在手里，“我回酒店休息一下就好了。你自己回去陪你mama拍戲？”

    聶棠抱住他的手背，撒嬌道：“我不，我就是要陪你?！?/br>
    她把沈陵宜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信誓旦旦地保證：“你盡管把全身重量都壓上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了?！?/br>
    沈陵宜的心情是極其陰郁的，就像這風雪壓境的惡劣天氣一樣，可是聽她跟自己撒嬌，又覺得壓在心頭的沉甸甸的負擔在無形中減輕了許多。

    他彎起手臂，揉了揉她那頭濃密光滑的長發(fā)，低聲道：“謝謝你?！?/br>
    聶棠又道：“我覺得你師爺一定很關(guān)心你，對你的將來寄予厚望?！?/br>
    “嗯？”沈陵宜挑眉，有點不明白她為何會突然說出這么一句話，在他內(nèi)心深處對于謝沉淵的感官十分復雜，因為這么多年諄諄教導他的人是謝沉淵，教會他很多東西的人還是謝沉淵……

    盡管，他做這一切都是出自于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之前一直戴在身上的那枚古銅幣就是最好的證明。在你剛出生的時候，你師爺就準備好了這份禮物，你也說過，從小到大它保護過你許多次。就算它后來被謝沉淵動過手腳，可這初衷本來就是很好很好的?！?/br>
    沈陵宜：“……”

    “這么多年，你戴著它，始終都能逢兇化吉，是不是也說明，你師爺其實一直都在冥冥之中關(guān)心著你呢？”聶棠語氣溫柔，“其實從余艾青和葉青雪的事件中你就能看出來，換魂之后，身體里原本的魂魄就會消亡。你面對的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謝沉淵，而不是你熟悉的師爺了?！?/br>
    沈陵宜終于笑了一下，雖然笑容還是很勉強，可至少沒有之前那種緊繃到快要斷裂的壓抑了。

    他低下頭，嘴唇輕輕地在她的額頭碰了一下，淺淺的，一觸即止，又溫柔得讓人無法拒絕：“幸虧我沒有錯過你?！?/br>
    他應(yīng)當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男人。

    ……

    聶棠陪著他躺了一會兒，又悄悄爬起來，去給陳助理打電話報告自己的情況：“陳姐，陵宜可能有點著涼了，我讓他先回酒店……嗯，應(yīng)該是穿得太少了，我陪著他呢，mama這邊你幫我說一聲？”

    陳助理一聽她說著涼了，就覺得這實在太正常了，年輕人仗著自己身體好，穿得少，在劇組幫忙一會兒出汗一會兒冷的，要是不感冒才怪。

    她很干脆地放過了他們：“行吧，我會跟聶姐說的。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