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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室里面的兩人同時回頭,就看到一個略帶歉意的男人,“我看門沒關(guān),就進來了。”周皓轉(zhuǎn)過頭來繼續(xù)收拾,也不管背后的人,當(dāng)下的世界是安靜的,他只想趕緊忙完好好睡一覺。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周皓從床頭柜前拿出一包避孕套,丟給程子旭,“你男人以前用剩下的。”程子旭臉一陣紅一陣白,周皓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的男孩子。他的心底沒有一絲報復(fù)的快-感,相反,他覺得很沒意思,眼前的一切讓他覺得壓抑。周皓拖著行李箱離開了這間住了四年多的公寓。“我所有的自負(fù)都來自我的自卑,所有的英雄氣概都來自于我內(nèi)心的軟弱,所有的振振有詞都因為心中滿是懷疑。我假裝無情,其實是痛恨自己的深情。我以為人生的意義在于四處游蕩,其實只是掩飾至今沒有找到愿意駐足的地方?!?/br>這句不知從哪里看來的話,此刻在周皓的腦子里反反復(fù)復(fù)地浮現(xiàn)出來,化成鏗鏘有力的旋律,在他心頭一遍遍的繚繞……說到底,他活得太假了,裝模作樣,傻啦吧唧,把自己活成了別人眼中的小丑。何必呢?童年過了,女人死了,他該把余生好好過下去了。“你先回去。”江羽騫撂下程子旭,追了上去。其實,周皓也不知他要去哪里,他身上僅剩下三百塊錢,只能一個人拖著行李箱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亂晃。八月的夜晚,沉悶,無風(fēng)。路過一家便利店,他進去買了瓶水和一塊干巴巴的面包。夜晚七點多鐘的帝都還是燈紅酒綠,到處都是熱鬧的人流,喧喧嚷嚷的,周皓就近找了個座椅坐了下來。就著水,把那塊干癟的面包吃了。他吃得很急很快,手里的面包不是享受,只是迫不得已的生存。面包屑沾在嘴唇周圍,他也顧不上擦,喝著水匆匆啃完剩下的面包。吃完后,他從行李里摸出一頂帽子,把帽沿壓得低低的,擋住了半張臉。他就躺在長座椅上睡了下來。江羽騫開著車,一路跟著那人,此刻發(fā)現(xiàn)他如同流浪漢一般蜷縮在川流不息的馬路邊,他內(nèi)心涌動的復(fù)雜情緒,連他自己都猜不透。“周皓?!苯痱q站到了座椅跟前。擾人的蒼蠅來了。周皓不情不愿地掀開帽子,露出了疲憊的倦容,語氣十分冷淡,“干嘛?”是啊,自己追上來干嘛?問他為什么突然搬出去?還是問他,一個月前打電話想跟自己說什么?還是,自己想好好道個歉?江羽騫頓時語塞。“我給你的卡呢?”這人不說,周皓倒忘了。他從長座椅上爬起身來,翻開腳邊的背包,從包里面一個小口袋里掏出一張黑色的卡。“喏?!彼筘葚莸剡f給江羽騫。江羽騫神色晦暗地盯著面前的人,自己明明不是這個意思,但是他還是伸手接回了卡,兩人指尖若有似無地碰了幾下,帶著涼涼的熟悉的觸感。鬧了這么一出,周皓實在沒辦法繼續(xù)在大街上睡覺,因為他好面子,特別是在仇人面前。“在哪兒?”他掏出手機,給嚴(yán)明打了通電話,“我去你那兒住一宿?!?/br>沒有再理會面前的人,他背上書包,拖著行李箱,攔下一個的士,準(zhǔn)備往嚴(yán)明的住處去。卻被江羽騫莫名其妙攔住了。“cao!”周皓沒忍住,爆了粗口,“你想干嘛?”江羽騫抿唇,“你上個月……找我什么事?”“我找的人多呢,不記得了?!?/br>“7月16號?!?/br>周皓用力眨了眨眼,很無所謂地說,“無聊了,想找你來一發(fā)?!?/br>“到底走不走???”司機大哥不耐煩催促。“走走走?!敝莛┮话淹崎_江,屁股剛撣上坐墊,就被江羽騫拽住了胳膊。“他不走了。”司機瞪了一眼車外的兩個人,踩上油門駛向了人流中。“你去哪兒?我送你?!苯痱q的手還死死攥住他的手腕,半點松開的意思都沒有。周皓實在太累了,懶得爭執(zhí)了,“紫金名郡?!?/br>江羽騫稍稍頓了下,不過也沒太大波動。那是個富人別墅區(qū),位置又在帝都,一套房子起碼得上千萬。周皓跟了他四年多,這人身邊有哪些朋友,朋友又都是做什么的,他都一清二楚。兩人坐上車,往東邊開去。車窗緊閉,車內(nèi)開著空調(diào)。周皓打開自己這側(cè)的窗戶,點了根煙,頭看向車窗外,明燈街景走馬燈似的一閃而過,只留下一團一團光怪陸離的光亮還在自己的視網(wǎng)膜上閃現(xiàn)。江羽騫瞥了眼一旁沉默的男人,冷峻的側(cè)顏,眼睛陷在帽子下的陰影間,下巴處、還有嘴唇一周都是冒青頭的胡渣。這人最愛干凈,有微小潔癖,最不能容忍自己不修邊幅。哪怕是下樓買個菜,他都得在衛(wèi)生間收拾好一陣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不顧形象了。兩人之間流動著尷尬的氣流,一時無話。江羽騫打開廣播,正好是一檔情感欄目,女主持人持著知性甜美的嗓音,在款款講述婚戀中的隱晦哲思——“……正如曼楨最后對世鈞說,‘我們回不去了’,緣分隔了十幾年,它仍然存在,可彼此的感情早已隨著時光,隨著彼此的身份,隨著世俗漸漸淡去,也許這正契合了張愛玲創(chuàng)作的本意——。緣只存了半生,下半生你我再無交匯……和最愛的人相忘于江湖,和次愛的人相濡以沫……”聲音戛然而止,江羽騫隨手關(guān)掉了狗屁不通的矯情音頻,掃了眼右側(cè)的人,見他還在發(fā)呆。車子從春江路拐彎,然后直行了大約五分鐘,也就到了目的地。周皓推門下車,去后備箱提了行李,車輪在地面咕嚕咕?;小?/br>江羽騫看著離去的人,心里莫名煩躁,感覺就像是自己試圖握住掌心的水,它總能從四面八方的指縫間一點點流個干凈。“周皓?!彼蜻h(yuǎn)處喊了一聲。周皓轉(zhuǎn)身,莫名地望著他。江羽騫沒有說話,猛然踩上油門駛離開。其實,他還欠周皓,一個對不起。他卻不敢說。因為他怕——若是“對不起”都沒用,那他倆就真成仇人了。第28章帖子完結(jié).周皓站在別墅門口,“叮咚”按了門鈴。這是江維揚的家,嚴(yán)明之前跟他提過,自己搬到了江老師家中。本不該來麻煩他,奈何實在走投無路,想不出一點辦法了。沒錢,寸步難行。很快,嚴(yán)明拉開門,春風(fēng)拂面地沖著周皓笑,“來了啊?”來自荷爾蒙深處的笑,周皓很久沒見過了,他呆呆地盯著嚴(yán)明看了很久。“傻愣什么呢?快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