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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jī),一日三餐靠外賣。聽梵音,嘴里不停誦讀著——“我常研究,怨人是苦海。越怨人,心里越難過,以致不是生病,就是招禍,不是苦海是什么?管人是地獄,管一分,別人恨一分;管十分,別人恨十分,不是地獄是什么?必須反過來,能領(lǐng)人的才能了人間債,盡了做人的道。能度人的就是神,能成人的就是佛。”沒人能救他,沒人救得了他。他讀啊讀,一遍遍的大聲地朗讀,心靈平緩了些,仇恨也淡了些。再讀。繼續(xù)讀。他要把自己救出來,他要把日子好好過下去。第25章死心.接到繼父的電話時,周皓正躺在溫度極低的空調(diào)房里,全身裹著被子,屋子里放著梵音,窗簾把外面的光線遮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壓抑的氛圍,絕望的境況,還有一個心靈空虛無助的可憐人。繼父的電話很簡短:“你mama病了,趕緊回家一趟?!?/br>周皓這才慢吞吞地掀開被子,懶散地收拾回家的行李,買了明天的火車票,是硬座。六年了,他終于要回去了。候車室的椅子上坐著一排排滿臉倦容的人,男男女女,形形色-色,各自手里都盤轉(zhuǎn)著手機(jī),或者兩三個人湊一塊嘰里咕嚕,嘴皮子里蹦出的話,刺耳又嘈雜……周皓疲憊地閉上眼,倚在椅子上,他覺得很累。沒等多久,就檢票進(jìn)站了。車廂里,大家都在忙著擺放行李,過道上穿來插去的人,一個接著一個,總少不了身體上的摩擦。10車062號,位子上坐了個中年婦女,手里抱了個三四歲的孩子。周皓晃了晃手里的票,“請讓一下,這是我的座位?!彪S后周皓就抬手把箱子擱在了行李架上。中年女人露出爽朗的笑,有些抱歉,“小兄弟,你看我這還抱著個孩子,我下站就下了,很快,”然后逗弄了下懷里的孩子,“來,給叔叔打個招呼?!?/br>周皓面無表情:“這是我的座位,請你讓開?!?/br>女人面色明顯不好看了,嘴里嘰咕了幾句,抱著孩子站了起身,就這么直杵杵地立在座位旁邊。周皓知道這女人是故意的,他才無所謂,閉眼休息了。嘈亂的環(huán)境里,他根本睡不著,只是稍稍闔眼休息。腦子里閃現(xiàn)的是他六年前,從清江坐火車來a市的情景,其實(shí)跟現(xiàn)在差不多,很亂很吵。返程?還是歸家?他沒有太大的家鄉(xiāng)意識。好像這輩子他都在四下流離,逃不開奔波流浪的命。三天后,火車到達(dá)清江,周皓直奔清江縣醫(yī)院。晚了兩個小時……只晚了兩個小時……他的母親死在了南方的梅雨季節(jié)里。醫(yī)院走廊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80年代的水磨石地面這會兒顯得又臟又破,病房里面是李衡婷尖銳哽咽的哭腔……他從門縫間往里看,白花花的床鋪上躺著他的母親,那個夢里的粉紅色的婦女,只是她的肚子現(xiàn)在是扁平的。周皓慢慢沿著墻壁癱了下去,把頭埋進(jìn)兩腿間,雙手不停地在抓頭發(fā),撓頭發(fā)。久久地,他止住了一切動作,從口袋里摸出手機(jī),輸了一長串記憶中的號碼,屏幕顯示“騫騫”。電話響了好久,那邊終于接通了。無聲的對峙。悲傷隱痛的情緒壓了壓,他粗啞著喉嚨喊了一聲,“江羽騫。”……聲音嘩然的ktv,極盡縱情的吼唱,被灌了幾瓶酒,江羽騫略感頭脹,他靠在沙發(fā)上合眼休息,臉上全是酒精洗劫后的暈紅。大概是頭真疼,他換了好幾個姿勢都不舒服,眼睛半瞇半睜,迷迷糊糊的,他看著前面的那一群人。突然間,茶幾上的手機(jī)響了,伴隨著“嗡嗡嗡”的震動。他傾身拿起手機(jī),是一串?dāng)?shù)字,沒有刻意去記,他心里清楚這是誰。一個月了,果然,那人還是忍不住了。不自覺的一絲愜意,一個月里莫名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放松下來,他用大拇指滑動了解鎖鍵,然后把手機(jī)貼向耳膜。緊緊的,他想聽清電話那頭的人在說什么。沉默……很久,那人才叫了聲他的名字。他蠕動著嘴唇,剛想滿不在乎地問一句,什么事?這邊,田斌大聲地喊了句,“羽騫,你媳婦兒醉倒了,趕緊過來!”江羽騫連忙捂住手機(jī)的聽筒,他不想讓電話那頭的人聽見。像什么呢?就像丈夫在外面偷情,正室打來電話問他幾點(diǎn)回家。當(dāng)他再把手機(jī)貼向耳朵的時候,里面已經(jīng)是“嘟嘟嘟——”的忙音。那人還是聽見了。江羽騫沒有理會田斌,他在等著手機(jī)的再次響起,按照周皓以往的脾性,一定會再打過來嘲諷挖苦他幾句。他再等等。他出了包間,尋了處稍微安靜點(diǎn)的角落,等著手機(jī)。足足站著等了半個小時,手機(jī)再也沒亮起……==========周皓按掉了電話,背倚灰白墻壁,癱坐在地。他覺得莫名壓抑,摸出煙點(diǎn)燃了一根,埋頭吞吐煙霧,值班的護(hù)士很快走了過來。“先生,這里不能吸煙?!?/br>他抬起頭,睜著無助且猩紅的雙眼,看著面前這位年輕的小護(hù)士。他把煙頭捏在掌心間,掐斷了煙卷里的火苗。這一瞬間,也不知是觸到了哪條神經(jīng),周皓眼里醞釀了許久的紅潮,再也憋不住。他放聲大哭起來,在一個陌生姑娘面前,崩塌慟哭,毫無形象。鼻涕眼淚混在一起,氣腔里長久的嚎哭,這時候一口氣堵在嗓子里,他又開始劇烈猙獰地咳嗽。小護(hù)士是個實(shí)習(xí)生,大概是見的世面少了,這時被嚇得走回了值班臺。他扶著墻站了起來,緩緩走進(jìn)病房里,他站在他死去的母親面前。藏了十多年的惶惑隨著這個女人的死一起被帶到了墳?zāi)估?,他終其一生都得不到他想要的解釋,終其一生都是南方潮濕季節(jié)里的那個古怪孩子。他繼父沒跟他說話,他有一半血緣關(guān)系的meimei也沒有跟他說話。他們抱在一起,體會世間痛苦的生離死別。他們是彼此的心靈慰藉、是彼此融于骨血的親人。那他呢?他因?yàn)檫@個床上躺著的偏心女人,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孤兒。永久的死寂,他抬頭看了看頂上的日光燈,晃眼的白色中,再也沒有粉紅色的婦女了。他扯扯嘴,嘴角彎起勉強(qiáng)的弧度。母親的身后事都是李叔在辦,按照他們這里的風(fēng)俗,家里擺兩天,第三天拉去火葬場。不少人家嫌麻煩,都省去了繁瑣的程序。李叔是個老派人,信這個,也就按照規(guī)矩來。送葬那天,是個好天氣。運(yùn)去的時候是僵硬的尸體,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