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靈阿站在牢門外抬抬下巴問：“去問問，這誰??？”

    帥顏保福晉已經(jīng)被嚇得三魂六魄去了一半，對自己身在何處面對何人渾然不覺，只是披頭散發(fā)喋喋不休地嚷著：“別過來，別過來，我沒殺你！”

    阿靈阿一聽，心里明明偷笑，可臉上卻是一本正經(jīng)、嚴(yán)肅認(rèn)真。

    他指著大喊大嚷的帥顏保福晉，同那一張臉已經(jīng)白得跟窗戶紙的巡城御史說：“不對，這還有人命官司呢。老哥哥，同為御史做弟弟的提點你一句，這京城的巡城御史們雖然對著的都是王公貴戚，可到底還是要為萬歲爺盡忠的。萬歲爺最見不得官官相護(hù)，尤其是還互到天子腳下了，您說是不是?。俊?/br>
    巡城御史一個激靈，連連點頭，“是是，鈕御史久在御前，說的極是?！?/br>
    阿靈阿搭著他的肩膀說：“老哥哥，您哪也不用做那些畫蛇添足，火上澆油的事，你只管把這鬧事的人按律收押了，都按衙門的規(guī)矩問問清楚，到底誰死了，又是誰殺的，然后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唄。您是御史，仗義執(zhí)言是您的職責(zé)，皇上不但不會怪您，反倒是會覺得你恪盡職守。”

    巡城御史也不是個傻子，阿靈阿話說到這里可算是品出味來了，阿靈阿這是要卯上帥顏保了。

    唉，巡城御史看看牢里那個滿口胡言的貴婦嘆了口氣，想這帥大人名門出身官也做得挺大怎么屁股就那么不干凈呢。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他躲是躲不過了，只想著自己是個一道手沒權(quán)判刑，等問出是何事后該送順天府送順天府，該送刑部送刑部，早早脫手才是。

    于是這位巡城御史便讓師爺上去問話，可惜那婦人見人又踢又抓，根本問不出來。只能去問家仆，家仆一交代是帥顏保的福晉，巡城御史的心又涼了一截。

    等他回到阿靈阿身邊的時候，阿靈阿拍了拍他肩膀說：“聽聽，這可有人命官司，你慢慢查慢慢問，我還有事兒得進(jìn)宮一趟，哈！”

    說完，阿靈阿就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巡視東城察院。

    …

    文叔走上來說：“七爺，福晉已經(jīng)回府了，她讓我給您一張字條。”

    阿靈阿打開一看，上面寫著：惡人先告狀。

    到底是我媳婦，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阿靈阿會心地笑了起來，立即要去進(jìn)宮面圣。

    這才到乾清宮門口，就看到揆敘跟著一群老翰林候在乾清宮門外。

    揆敘看見他就嚷：“阿靈阿！”

    阿靈阿問：“你怎么在這兒等著？不是今日有御前的講讀嗎？”

    翰林院除了改改文章，還有個大用處就是時不時給皇帝上上課或者和皇帝辯論一下經(jīng)史子集。當(dāng)然，這事如今還輪不上揆敘，他也就是王熙他們的跟班，替這群老太爺們捧書的。

    揆敘把他拉到一邊說話，他一聳肩道：“還沒進(jìn)呢，剛到就瞧見帥顏?？蘅尢涮涞剡M(jìn)殿里，到現(xiàn)在還沒出來?！?/br>
    阿靈阿冷笑一聲，想我這個惡人還沒先告狀呢，帥顏保這個犯人倒先來哭了。

    于是他走上前，對著守在門口的太監(jiān)說：“去稟報，說我阿靈阿想求見皇上?！?/br>
    太監(jiān)答：“大人稍等，里頭還沒出來呢。”

    “你就進(jìn)去稟報，說我剛剛陪巡城御史逮了帥顏保大人的福晉進(jìn)大牢，特地來說明今日之情形。”

    太監(jiān)眉心一跳，怔怔地看著阿靈阿。

    小七爺壞壞地一笑，催促他說：“快去啊，帥大人不也著急嗎？沒準(zhǔn)他也是為了這事來的，你趕緊通報皇上，如此我才好進(jìn)去解釋啊?！?/br>
    太監(jiān)怎么都覺得阿靈阿話里有話且不懷好意，可是他就是個傳話的，還能咋地？于是老老實實進(jìn)殿稟報。

    果然，康熙立馬宣了阿靈阿進(jìn)殿。

    一進(jìn)殿，康熙先是趁其他人都沒注意的時候惡狠狠地瞪了阿靈阿一眼，然后立馬換上了關(guān)懷不已的神情和煦問：“阿靈阿，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阿靈阿跪下先給康熙請了安，然后大聲將東直門大街上的事一一道來，最后還看著帥顏保說：“帥大人腿腳倒快，您福晉前腳進(jìn)去還沒半個時辰呢，后腳您倒是先來乾清宮稟報了?！?/br>
    帥顏保一口氣噎住，然后顫抖著雙唇說：“自然是那巡城御史派了人來，我才知道有這么一回事兒的?！?/br>
    “哦？”阿靈阿對康熙道，“那是奴才沒注意到了，奴才離開的時候還沒瞧見人去報信呢。”

    康熙皺著眉問帥顏保：“你福晉怎么回事？大街上到處丟人，又喊又打的，到底是病了還是真做了什么虧心事魔瘋了？”

    帥顏保抹著眼淚說：“回皇上，奴才福晉這是積年的老病了。萬歲爺，奴才子嗣艱難，人到中年也就這么一個寶貝兒子。近日獨子舊疾復(fù)發(fā)纏綿病榻，奴才福晉一直為孩子的病憂心，近日是吃不好睡不好夜夜傷心落淚，福晉是太過cao心才犯病的，求萬歲爺體諒??！”

    說到傷心處，帥顏保一個大老爺們嗚嗚地趴在地上哭了起來。

    阿靈阿瞧著他那副惺惺作態(tài)的樣子就覺得惡心。

    他嘀咕了一句：“是啊，帥大人為了生個兒子，這才砸鍋賣鐵接二連三的納了四房小妾，還都是十三四歲的年輕瘦馬。不過也沒能給您再添個丁，看來是老牛耕田，要么牛不得勁要么田不給力?！?/br>
    他說的很小聲，但恰好又能讓人聽個八九不離十。站在角落里伺候的顧問行雖然低著頭，但肩膀忍不住微微抖動，顯見的是聽見了阿靈阿的話，也聽懂了。

    康熙撇過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顧太監(jiān)也不知是不是腦袋上長了眼睛，一下子就又恢復(fù)了老僧入定的模樣。

    江南納妾，還是納的風(fēng)塵女子，這事說去對官聲有污，帥顏保是自知理虧。

    他也不敢接阿靈阿的話，索性伏在那兒拍著地嚎啕大哭，阿靈阿瞥了一眼，得 ，眼淚鼻涕都擦到了殿內(nèi)貴重的地毯上。

    阿靈阿剛剛舍了每年十萬兩的進(jìn)項，看到帥顏保糟蹋貴重的地毯瞬間這心口就一陣陣抽痛，明顯地大嘆氣。

    康熙注意到了問：“阿靈阿，你又嘆什么氣呢？”

    “我是為帥大人可憐，唉，福晉cao心太過如今在大牢里胡言亂語，嘴里嚷嚷著什么不是我殺的，別來找我。萬歲爺，您聽聽，連殺人這樣的話都說得出口，都瘋成這樣了，哎，怕是以后帥大人都要受苦嘍?！?/br>
    帥顏保本來還伏在地上哭得動情動心，聽到這話突然渾身如被釘住了一番。

    康熙坐在書桌后，手里轉(zhuǎn)著一串碧璽佛珠，玩味地瞧著阿靈阿，也不問話也不叫起。

    一時殿內(nèi)的氣氛凝結(jié)，帥顏保不敢抬頭，阿靈阿含著笑意，只有康熙的碧璽珠子打在圈椅上的悶響。

    就這么僵持了不知多久，康熙才吩咐：“來人，去讓東城巡城御史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