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知道他回家后的那天就讓王佳氏和秀雅去吳雅家的家廟里跪了一晚上。

    第二日薩穆哈親自敲開珍珍家的門，他頂著一臉的疲憊和倦容說：“事已至此說什么也晚了，回頭我會去找內(nèi)務(wù)府總管海拉遜，求他給咱們家女孩安排個好去處。”

    于里塞和里氏應(yīng)該對薩穆哈說一聲“多謝”，可是于心于情她此時最不想見的就是他們這一家人，她冷著一張臉說了一句：“叔叔慢坐，侄媳婦灶上還有活計恕不能奉陪了?！?/br>
    撂下客人就走了。

    倒是珍珍她姐走上前婉婉一福，“勞小爺爺費心了?！?/br>
    她這個蹲禮行得幾近完美無缺，世家大族家的姑娘儀態(tài)不過也就如此，薩穆哈不想不過半個月沒見，這個大侄孫女的形容舉止竟有如此變化，他愣了愣神伸手虛扶了她一把。

    “你這孩子，同小爺爺客氣什么?！?/br>
    薩穆哈看她捏著帕子頭微微低垂著退到一邊，又忍不住打量了她幾眼，輕輕一捋胡子問：“侄媳婦這是已經(jīng)教她宮里的規(guī)矩了？”

    威武老老實實地說：“是額娘教她的，她這幾日白天一直都在額娘屋里待著。”

    薩穆哈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又捋著胡子微微點頭。

    珍珍被威武抱在懷里，一屋子的人都當她是個孩子沒人留神她，她卻借此一直在打量薩穆哈，她總覺得這事當中另有蹊蹺，卻一時又想不到關(guān)鍵之處在哪。

    一直到又過了三日，一個消息傳來才終于解了她的疑惑，秀芳的婚事定了。

    對這樁婚事，不止吳雅氏族內(nèi)震驚，街坊四鄰也都議論紛紛。

    她這許婚的對象非同一般，乃是正白旗下包衣的曹家。

    這曹氏特殊在他家老夫人孫氏乃是當今康熙皇帝的乳娘。

    孫氏當年產(chǎn)下一子后被內(nèi)務(wù)府挑去了做康熙皇帝的乳母，沒想入宮伺候兩年后留在家中的孩子沒吃上她一口奶就不幸早夭。

    皇家挑奶娘都會再給奶娘的丈夫一些銀兩方便他娶一房小妾照顧家中（珍珍知道后內(nèi)心萬分吐槽皇家辦事“周全”）。

    在孫氏的長子不幸早夭后，孫氏丈夫曹璽后討的小妾顧氏生了一個庶長子叫曹寅。

    等康熙皇帝年紀長大八歲登基，孫氏作為乳母被放出宮再回家中，她拼著一身老命又生了一個小兒子——這，便是秀芳要許的對象曹荃。

    曹荃眼下雖然無官無職，可怎么說都是皇帝的“奶兄弟”，這是非同一般的身份啊，日子長了以后總有官運亨通的那日。

    所以秀芳乍得這樁婚事，不止吳雅氏族內(nèi)震驚，街坊四鄰也都議論紛紛，交頭接耳中都透著：唉，薩穆哈果然是一路高升，這不都攀上了皇家的親了。

    大約是料到這消息要引得塞和里氏不痛快，曹家派媒人上薩穆哈家定親的那天，李氏用過早點便囑咐兩個孫女去把院門栓上。

    然后她就拉著大孫女練繡工，又給了珍珍一本百家姓讓她讀書。

    珍珍耐不住寂寞讀了幾行就抬頭問：“阿奶，這事孫女想不明白？”

    jiejie手里的針在繡架上翻飛，她噗嗤一笑手上沒有停下問：“你哪里不明白了？”

    珍珍只覺得云里霧里，她是看不明白這秀芳如何就不用入宮了，如何又突然得了婚事，這薩穆哈怎么又突然管死了王佳氏。

    “之前我瞧薩爺爺明明可慣著媳婦了，媳婦說話他都不吭聲?！?/br>
    jiejie笑著搖搖頭，沒有回答珍珍而是重又將心思放在自己的繡架上，專心致志繡那幅紅梅踏雪。

    眼見jiejie是不會說，珍珍又倒向另一位“明白人”，她這時感嘆有個五歲軀殼的好處，那便是撒嬌賣癡毫無壓力。

    “阿奶，jiejie瞞我，求你告訴我嘛！”

    這嗓音甜的她自己都渾身一抖，而李氏似乎也吃了她這一套，放下手中的絲線抱起她說：“你怎么什么都好奇？你和我說說，你怎么就知道薩爺爺慣著他媳婦了？”

    jiejie抿嘴一笑說：“她呀，偷看大人說話唄?！?/br>
    珍珍朝jiejie吐吐舌頭，“我，我好奇嘛！阿奶，求您了，告訴我吧?！?/br>
    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珍珍實在吃不透這群古人的彎彎繞，只能求她這位好奶奶行行好，看在她是個乖孫女好孫女萌孫女的份上替她答疑解惑。

    李氏好笑的點點她，然后轉(zhuǎn)而問埋頭針線的大孫女：“大丫頭，你不妨說說，這薩爺爺存的是什么心思？”

    第7章 

    見祖母點她，她放下繡花針端正說：“薩爺爺是官場里的人，最清楚不過什么是要緊的什么是可以放過的。

    王佳氏平日鬧不過是家里有個愛撒潑的媳婦，說出去還能討同僚一聲笑，可要是關(guān)鍵日子里拖了后腿，薩爺爺自然有十分的手段能管教她?！?/br>
    李氏含笑點頭轉(zhuǎn)而問珍珍：“這下能明白了？”

    珍珍還是一臉茫然地搖頭，“什么是關(guān)鍵日子啊？”

    “關(guān)鍵日子？自然就是升官的大日子?！崩钍宵c點珍珍鼻尖有些寵溺地嗔怪。

    jiejie一旁看著朝李氏笑說：“meimei還小呢，阿奶和她說這些她自然還不能明白?！?/br>
    李氏摟著珍珍搖了又搖，半是感嘆半是欣慰地說：“你到底是明白人，比你額娘強多了，這樣子入宮去阿奶也能放心些。”

    她說著說著便有些哽咽，珍珍見jiejie掏了帕子給阿奶，隨后輕輕笑了下，淡笑下美得入含著露水在朝日中綻放的花朵。

    阿奶和jiejie都覺得珍珍還小，說話含了半截點到為止。珍珍一個人坐在炕上玩著羊拐心不在焉地捉摸著這話中的寒意。

    珍珍用法條的思路，仔細梳理了一遍事情的時間線：

    一薩穆哈得了五十兩銀子要給兩個姑娘辦事。

    二事兒沒辦成王佳氏想貪了五十兩再去辦一回。

    三薩穆哈得了出京辦差的差事。

    四薩穆哈上傅達禮家認錯，且求傅達禮在他出京期間管教王佳氏。

    五薩穆哈差事辦得好要回京升官。

    六秀芳不用入宮又偷跑著去找王佳氏報信。

    七薩穆哈回京又訓(xùn)了一頓母女兩。

    八秀芳得了這門好親事。

    她拿肥嘟嘟的指尖在炕桌上劃來劃去，突然一醒神問：“jiejiejiejie，若是薩爺爺?shù)南眿D貪了銀子，咱們是不是能去告他？”

    jiejie從繡架上抬頭，捏了一把珍珍的臉蛋說：“鬼丫頭，明白了？”

    “那咱們能去哪告他？”珍珍決心以后閑來無事研究下大清律法，好為未來的家長里短鋪路。

    “咱們旗的佐領(lǐng)參領(lǐng)，還有步軍統(tǒng)領(lǐng)衙門都是可以告的，再不濟還有大堂兄，他出入御前頻繁，為人又正直?！?/br>
    “所以薩爺爺是怕媳婦辦砸了事被咱們知道，一狀告上去，他就算沒有過錯這升官的事兒也要耽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