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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杌上一坐低頭默默地抹眼淚,威武勸道:“好好的,你怎么先哭上了?” 塞和里氏哽咽道:“我能不哭嗎,我一想到咱們閨女要去那見不得人的地方,我這心口就跟被刀子剜了一樣?!?/br> 威武是個老實人,心疼女兒是真但想不出什么辦法也是真,他一頭悶坐到炕上眼巴巴地瞅著塞和里氏掉眼淚。 兩人的話隔壁屋里的兩位老人也都聽見了,額森盤腿坐在炕上悶頭抽煙,李氏幽幽地嘆了口氣。 想當年思宗皇帝選妃,直隸總督是她爹的同窗好友提前知會了她家,她的爹娘便讓她躲去了山東的姥姥家。 沒想到清軍入關(guān)擄掠,王氏一族全沒了包衣為奴,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她的孫女竟然還是要進這紫禁城。 李氏想了一會兒起身走到隔壁屋,對著一屋子茫然不知所措的人說:“三房家的秀芳這回可是也得進宮?” 她這句話一下點醒了威武,威武連說:“是,是,我怎么把這茬子事給忘了?!?/br> 李氏不緊不慢地說:“三房如今坐上了戶部郎中也算是體面人家,自然是不會想女兒進宮去做伺候人的活,必定也是在想出路的。只是這事你出面怕是不夠火候,不如讓傅達禮出面,他是族長,咱們大房人丁單薄,傅達禮又一貫疼愛咱們大丫頭,他定是肯相助的?!?/br> 李氏短短幾句話便撥云見日,塞和里氏是個外柔內(nèi)剛極富行動力的人,當下把眼淚一擦說:“咱們先吃飯,吃過飯了我同啟哥兒他阿瑪就上傅大侄子家去?!?/br> 半個時辰后,威武和塞和里氏出了門。 珍珍看她jiejie坐在炕上捧著一卷看。 這是傅達禮額外給她的,她跟著傅達禮讀了好幾年書天資又聰穎,傅達禮早就不讓她像其他孩子一樣念什么、了。 她靜靜地盤膝坐在窗邊,面容平靜又美麗,珍珍靠在jiejie肩頭問:“jiejie你不怕嗎?” 珍珍感覺到j(luò)iejie的頭靠了過來,柔聲說:“怕,當然怕。” 她一頓又一嘆,“可怕沒有用,該來的總要來。” 珍珍怔怔地看著jiejie平和嫻靜的姿態(tài),終于明白自己和這些古人的不同,他們即使無奈即使不愿也只能接受命運的安排,而她卻會想著去反抗去爭取。 多年以后,珍珍依然感激自己這份不變的心態(tài),而當jiejie也漸漸學(xué)會的時候,終是有一片別樣的天空與幸福等待著她們。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一個時辰后威武和塞和里氏一起回來了,不似去時的如喪考妣,塞和里氏的臉一看就是有了好消息。 額森問:“怎么說?” 威武道:“傅達禮二話沒說就答應(yīng)了,還請了多畢兄弟一起去。他是咱們旗的佐領(lǐng),選秀的事他最清楚。多兄弟說,宮里馬上要立小太子和新皇后了正缺人使喚,這回內(nèi)務(wù)府要人要的就格外的緊,過年前把名冊交上去,過完年就選看,二月就進宮?!?/br> 珍珍在心里掐指一算,若一切按部就班地發(fā)生那她jiejie最多還有兩個月就得進宮。她的心陡得就沉到了肚子里。 額森看著也是,兩條粗眉毛都皺到了一塊,他手重重地按在大腿上問:“那……那薩老弟怎么說?” 這次是塞和里氏回的話,“果真如額娘猜的,薩叔家正在替秀芳妹子走關(guān)系呢。薩叔媳婦托了內(nèi)務(wù)府一位極靠得住的管事郎中,先前正白旗的高家和尚家,就是托的他打點才把家里的姑娘給撩了牌子。只是薩叔媳婦說,這得花錢,一個人二十五兩,兩個孩子就是五十兩?!?/br> 塞和里氏話里提到的薩穆哈,就是秀芳和秀雅的阿瑪。他是順治十二年的進士,如今是戶部郎中。 因先前在云南的時候揭發(fā)吳三桂造反立了功,如今同傅達禮一樣算得上吳雅一族里最有仕途的人。 他的夫人王佳氏是原肅王長史的小女兒,肅王家如今復(fù)起,她娘家也是水漲船高。王佳氏長袖善舞頗能來事,她是一心想借著娘家的東風把女兒們送上云霄的,這也是李氏料定她們家不會坐以待斃的原因。 珍珍平日一直觀察著家里的花銷,對如今的物價也算有本賬目在心。 如今南邊在打仗,物價聽說比前幾年漲了不少,但北京畢竟是都城,這個時代也有所謂“維。穩(wěn)”政策。 三藩一亂皇帝就命河北的谷倉放糧平抑京師糧價,所以總體來說京城的物價是穩(wěn)中有升,還算平穩(wěn)。 現(xiàn)在一升米大約要九文錢,面粉貴一些要十文錢;牛rou五十文錢一斤,豬rou便宜一些也要三十五文錢一斤。 菜便宜,每次塞和里氏出門買菜也就帶個十幾文錢,回來的時候提滿滿一籃子夠家里做兩三天的菜。 旗人里當差的俸祿是由銀兩和糧食兩部分組成,每年過年前發(fā)放,而普通旗人像額森這樣的也能領(lǐng)到一部分口糧。 珍珍家有男丁三個,其中一個老人一個小孩,壯年的體力勞動者只有一個,其余三人都是女人,口糧上的花銷不算多。 珍珍估算過他們家大概一個月開銷在二兩銀子左右,再加上同僚應(yīng)酬人情走動,以及購置一些衣物和雜物,威武一年奉銀不過三十五兩,這會兒塞和里氏手里最多也就能剩個五兩。 李氏轉(zhuǎn)身進屋,過了一會兒拿出一又破又舊毫不起眼的小木盒交給兒媳婦。 塞和里氏打開一看,盒子里躺著一枚拇指大小的玉,器型成蘭花狀,色澤溫潤呈濃郁的羊脂白色,僅有靠下部的花托處包著一層黃皮子。 塞和里氏雖然是個不識貨的也曉得這是件好東西,前世跟著律所大老板開過眼的珍珍一看就知道,這可是一塊上等的和田玉籽料,器型優(yōu)美,色澤好,還帶黃皮子。 雖然是個小墜子但老坑籽料在清代就空了,這么個小東西也能賣個小幾十萬,她本來以為這個家是實打?qū)嵉囊桓F二白,沒想到她阿奶還藏了這么一樣好東西。 李氏道:“這是我爹娘送給我的隨身之物,因是個小掛件,被擄時姥姥讓我含在嘴里這才沒被搶走留到了今天。你們拿去德勝門最好的玉器店賣了吧,要是國泰民安的時代至少能賣個五百兩,如今在打仗愿意花錢的人少,但賣個一百兩也不成問題。” 塞和里氏一聽這數(shù)捧著盒子的手都有些發(fā)抖,李氏握著她的手把盒子蓋上:“趕緊去吧,把錢湊出來要緊。” 威武和塞和里氏對瞧了一眼臉上羞愧難當。珍珍悄悄摸了下眼淚,她jiejie亦是含著眼淚走到李氏跟前往地上一跪:“阿奶是孫女不孝?!?/br> 李氏臉上亦是難得的真情流露,她攙起大孫女,看著這個生得最是像她的孩子,眼里淚光一閃?!吧岛⒆?,那些都是身外之物,阿奶舍不得的是你。” 她抹了把眼淚又吩咐塞和里氏:“你們拿到錢就趕緊送去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