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會感到喜悅呢？明明生命就在眼前逝去。不是因為目睹到了死亡，肯定不是，那么，我其實……”

原來如此，在記憶恢復的那一瞬間，之前讓他感到困惑、又讓他產(chǎn)生夢魔的那個“疑問”，就徹底得到了解答。

所有的人類，都值得他的救贖嗎？便例如，消逝在眼前的為私欲所驅(qū)使的貪婪者，他們試圖將污濁的腳步踏入隔絕人世的伊甸園——

在那一刻，他聆聽到了神的回復。

“啊，又在欣慰。”

許久之后，結(jié)束了這番虔誠禱告的少年如常抬首，恢復了平靜而安然的神色。

在離去之前，他為死者獻上自己帶來的送別之花。

被狂獸斬斷后瞬間失色的花莖變成了徹底無光的黑色，花瓣也緊隨著枯萎，攥在手心里的便是這束枯萎的死亡之花。

在深淵的邊緣，白發(fā)的少年揚手，烏黑的花莖在墜落黑洞深處的途中，便仿若重生般再度綻放——破碎，分散成rou眼不可見的灰燼，隨空氣一同沉淀。

“好啦，時間已經(jīng)耽誤得夠久的了?！?/br>
完成最后一個事項，只有“圣人”才能擔當?shù)牟脹Q者唇邊再度勾起了溫柔而包容的微笑。

“我要趕緊回到master身邊去?！彼屓坏剞D(zhuǎn)身，面向只留下遍地黑灰的荒蕪深處。

“那么，再見。”

方才，他的背后。

如今，他的前方。

那里，才是他一直相信的，人類擁有的那點微薄的善意尚存之處。

*****

天草直到夜間才回到木屋，著實是太晚了點。

可是，推開門后，面對的不是master的質(zhì)問——當然，艾爾利也不會態(tài)度那般生硬地質(zhì)問他——也不是任何形式的關于他去處的探究。

似乎什么時候都很從容的他在一眼望見室內(nèi)情景時，竟也愣了一下，稍稍顯露出了些許屬于“少年”這個年齡范疇應有的鮮活神色。

“那個，master，請問……我不在的這一期間，家里難道發(fā)生了什么異樣情況嗎？”

其實這句話完全不需要問的。

因為，憑借他的智慧，再加上對現(xiàn)存還未清理完畢的遺跡的觀察分析，足以將不久之前的意外事件在腦中完整地重演一遍。

“遺跡”一共分布在幾個地點。

首先，搖搖欲墜頂部還缺了一個口的門框。

其次，破開驚人大洞的天花板。

最后，恰好是天花板顯露出的那個大洞的正下方，客廳之內(nèi)，一片狼藉。

除此之外，地板上還多出了許多深且長的劃痕，就像是某個帶刺的大塊頭直挺挺地撞門而入，把門框撞出了一個缺口。

然后他邁著沉重的腳步上樓，劃破了樓梯，在進入臥室之時，用力過重一腳踩破了脆弱的木制天花板。自上方墜落之時，準而又準地砸穿了地板——連帶原本好端端放置在那兒的一張無辜的沙發(fā)。

“對不起，Ruler，你平時睡覺的……”

沒錯，被毀掉的正是天草夜間休息用的那張沙發(fā)。

“master不用跟我道歉，看到這一幕，其實我已經(jīng)大致有所猜測了?！碧觳葑匀徊粫橐猓?，他的視線還是沒有收回。

注視著屹立在由沙發(fā)與木板的混合殘骸中的那兩個英靈，他頓了頓，慢慢地說出了接下來的疑問：

“只不過——”

“master，你和Berserker，現(xiàn)在是在做什么呢？”

艾爾利：“啊，我在想辦法把天花板修好?！?/br>
回答得這么輕描淡寫，實際上的情景卻頗有幾分驚悚的既視感。

藍發(fā)的英靈一臉嚴肅，目光也是極為專注，全身上下都書寫著“全神貫注”四字。

他努力伸長胳膊，想要夠到頭頂上那偌大的窟窿，可是，不管再怎么向上伸，略微顫動的指尖都夠不著窟窿的邊緣——

胳膊太短了？

不，如果這么說了艾爾利一定會立即反駁。他雖然不算高，但身體的比例絕對是最完美的。

那……底下充作支撐平臺的這個男人，太矮了？

這就更不可能了。

艾爾利正是被一個格外高大的男人放在了右側(cè)的肩頭。

一米七左右的英靈在男人的面前，硬是被襯托得瘦弱嬌小了起來。往肩上一放，即使不用手托住，也完全不會滑下來。

可還是有一只帶著狹長尖刺的寬大的手掌稍稍抬起，按在了他的腰后。

在顯得纖細的英靈抬高雙臂的同時，沒有束縛的藍色長發(fā)便自然而然也隨著身體的晃動搖晃起來，不停地，急促地，在深黑色的利爪上摩擦。

從始至終，即使那煩人的發(fā)尖兒不停地撓著他的手，還有搖晃著再去sao擾耳朵的趨勢，男人一直面無表情。

頂多在搖搖晃晃的英靈差點被自己搖下來的時候，極為不明顯地咧了一下尖利的犬牙，神色陰冷地再托他一下。

那么，造成指尖觸碰不到天花板的原因，就只有……

天草：“……”

“對不起。”原來該道歉的人應該是他，天草如此想，“建造這棟屋子的時候沒能考慮周全，天花板的高度……呃，應當再設計得合理一些?！?/br>
艾爾利還是沒能碰到天花板的手指微僵，半晌后，默默地把手收了回來：“Ruler的設計已經(jīng)很好了，果然還是我……”

眼看著這兩個人又要開始禮節(jié)性客套和互相包攬責任的日常了，沉默不語宛如一尊冰冷雕像的那個男人，本來就快到臨界點的不耐煩徹底地出了界。

他和以身體縮小的那個自己就像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極端，區(qū)別不只在于身形。

“不要得寸進尺了，給我下去。”

男人的膚色應當是因為受到了被魔力扭曲的影響而變身，眼下也多出了會為他的面容增添冷冽與危險氣息的赤色紋路。

還有覆蓋著身體的漆黑骨骼，他手中緊握的魔槍，乃至于靈魂的本質(zhì)，實際上都算是被扭曲了的異化品。

當然，他給人的第一感覺也是危險，狂躁，不近人情——一看就覺得不是會有耐煩心和細心的性格。

艾爾利只覺得腰后輕微地痛了一下，接著，身體就一下子輕了。

他竟然飛了起來——以被男人隨手往旁邊拋出去的方式，驚訝的表情還停留在臉上，似乎下一刻，他就要砸到還散落著廢棄物的地板上了。

“！”

天草也沒想到Berserker會突然來這么一出，不過，雖然也愣了一瞬，他的反應同樣很快，幾乎下意識就邁開了腳步，身形向前方掠去。

他的預判十分準確，只幾步就到了最合適的地方。

白發(fā)少年及時張開雙臂，在下一秒，就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即使年齡比他大很多、但并不比他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