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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朱雀橋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75

分卷閱讀75

    一的亮光。

    紀(jì)煥從明蘭宮拂袖而出, 原就冷硬的輪廓鍍上一層寒光,腦子里無數(shù)碎片浮光掠影般閃過, 那些記憶又如一把把尖刀插在胸口, 刺得他鮮血橫流,每一回的呼吸都驚帶出更深層的驚痛。

    胡元一句話也不敢說,盛怒之下的君王走得飛快,他一路小跑著才能堪堪跟上,不多時就出了一身的汗,經(jīng)風(fēng)一吹,鉆心刺骨的涼。

    養(yǎng)心殿燈火通明, 伺候的宮女太監(jiān)個個神色肅穆, 從殿里魚貫而出, 胡元與方涵面面相覷,對帝王這般無故的盛怒摸不著頭腦。

    分明……午時去明蘭宮的時候還是好好兒的。

    皇后娘娘不過是去三公主那坐了一下午, 那時主子爺?shù)哪樕m說算不得好,但總歸也還是耐心等著了,后來主子爺頭疼發(fā)作,又不準(zhǔn)喚太醫(yī), 只合衣在明蘭宮內(nèi)殿躺著瞇了會眼。

    期間胡元一直在明蘭宮外頭守著,一刻也沒離,饒是他一向精明,生了顆八面玲瓏的心,也實(shí)在是想不出這期間到底發(fā)生了些什么。

    能讓一向沉默內(nèi)斂,清冷自律的主子爺氣成這幅模樣。

    甚至……

    還對皇后發(fā)了那么大的火。

    便是那回得知庸王與皇后結(jié)親的消息,主子爺也只是隱忍克制地布署,連廢了庸王數(shù)個暗樁,雖然最后自己跟自己慪氣,大病了一場,但好歹沒有這般人前失態(tài)。

    夜色漸濃,庭院前的樹枝上,幾只烏鴉高站,發(fā)出的聲音在無邊的寂寥與黑暗中格外突兀,驚起一片殘風(fēng)落葉。

    養(yǎng)心殿正殿,紫檀木椅扶手嵌著光澤瑩瑩的暖玉,紀(jì)煥穩(wěn)坐其上,安神的龍涎香氣味馥郁恬淡,卻不及那女人身上半點(diǎn)暖暖桃花香。

    午間他歇在明蘭宮的雕花紅帳大床上,那些爭先恐后融入腦海中的記憶,叫他饒是在夢中也覺目眥欲裂。

    與她成婚以來這些時日,他也曾想過,若是那日南陽王府設(shè)宴,他沒有抱那萬分之一的希望赴約,而她也不曾開那個口。

    他們之間,是不是也就真的緣盡于此了。

    陳鸞如果真的被十里紅妝迎進(jìn)紀(jì)蕭的東宮,而他自己,是無動于衷,如同以往每次一樣沉默著咽下這苦果,還是會強(qiáng)硬地將人擄到自個身邊護(hù)著。

    每次想到這里,他的心里竟總會生出那么一兩縷的慶幸來,這樣的情愫對他來說是全然陌生的,見識過人世間諸多黑暗骯臟,他從泥潭中爬起來,自知事事當(dāng)自個咬牙爭取,絕不抱僥幸之心。

    這世上本也沒有那么多意外之喜。

    只陳鸞這一人,當(dāng)真是上天賜下的珍寶,他情緒內(nèi)斂,不知如何去愛一個人,卻也將她的事時時放在心上,如珠似寶的捧在心口。

    甚至他從未想過在她跟前當(dāng)皇帝,當(dāng)高高在上,生殺予奪的至尊,他低下頭顱,想做她的男人,成為她在這深宮中唯一的依靠。

    偏生最叫他難以消受的一波三折,全是她給的。

    忌諱莫深的夜里,紀(jì)煥的身子繃成了一條直線,而后不堪重負(fù)一般軟倒在了靠椅上,滿臉疲憊,眼底全是深深淺淺的血絲,錯雜密布,駭人至極。

    兩世的記憶融于一身,他現(xiàn)在甚至分不清現(xiàn)實(shí)與幻境,原先那么些許的慶幸,也像是一面水晶琉璃,絢麗虛幻,不堪一擊,碎成了滿天的玻璃渣,綻放在他眼前。

    原來,她真的也會嫁給旁人,當(dāng)了那人三年的太子妃,吃盡苦頭,嘗盡百味,最后那個大雪紛飛的夜,瘦得能被風(fēng)刮走一樣。

    她出嫁的那天,十里紅妝,長安街一片繁盛場景,人人都跑去看熱鬧,普天同慶。他站在最高的角樓上,目光尾隨著那頂紅轎,直至入了東宮的正門。

    此后三年,再無關(guān)聯(lián)。

    只是最后,多年籌謀,塵埃落定之際,胡元小心翼翼來稟報說太子妃昏倒在大牢里,他面上毫無波瀾,心里卻躊躇艱難,到底不受控制一般親自到牢里走了一趟,將人帶到了甘泉宮。

    男人再是冷漠絕情,也斷不是罔顧人倫之人,哪怕廢太子已死,她陳鸞在世人眼中,也是他的皇嫂。

    長嫂如母,這樣的道理三歲的孩童都懂。

    那夜她明顯被下了禁藥,神志不清,囈語喃喃,攀著他的衣袖目光迷離,吐氣如蘭,是他無數(shù)次夢中幻想的模樣。

    她失了神智,被藥力驅(qū)動,可他卻是清醒著的?。?/br>
    他清醒著,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摟了她不堪一握的腰肢,他低下頭,覆上那抹念想了許久的溫軟,動作粗暴,近乎啃咬,心底憋著一股氣。

    可追究到底,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些什么。

    直到瞥見那床榻上斑駁的點(diǎn)點(diǎn)紅梅,他倏而覺得自己錯得離譜,這樣從天而降的驚喜,砸得他頭暈?zāi)垦?,不敢置信?/br>
    可最后的結(jié)果,卻是她氣息虛弱,氣若游絲地靠在他身上,輕得如同一片羽毛。

    至死,她都沒有聽過一句來自他的承諾,甚至連句喜歡,也是沒有的。

    又值月末,宮殿外高高掛在天幕上的彎月黯淡,時不時被幾朵陰云遮住光華,黑夜漫漫,竟格外的難捱。

    紀(jì)煥雙目赤紅,負(fù)在身后的手緊了又松,最后將那串佛珠丟在案桌上,大步流星出了養(yǎng)心殿。

    胡元急忙迎上去,道:“皇上,可要傳膳?”

    一整日下來,只早間用了一碗小粥,萬歲爺?shù)淖鹳F之軀怎么受得了?

    紀(jì)煥眼皮子都沒掀動一下,月白的衣角被夜風(fēng)吹得微動,與這濃深的黑涇渭分明,卻又奇跡般的融合在一處,腳下的步子卻不停,徑直朝著北邊去了。

    胡元一愣,而后急忙跟上。

    直到立在甘泉宮的門口,幽冷的風(fēng)一陣一陣吹過,胡元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才要開口勸他回去,就見他家主子爺神情凝重,眼底的悲愴之意濃得幾乎化不開。

    “鸞鸞?!?/br>
    男人些許低的囈語被風(fēng)傳得有些遠(yuǎn),胡元勸說的話愣是卡在了嗓子眼,半個字也不敢吭。

    整整一夜,被風(fēng)吹成了半個傻子。

    第二日天才泛出青黑的光,陳鸞便睜眼起了身,昨日實(shí)在是哭得厲害,到現(xiàn)在眼下的余紅都還未消,只能用胭脂水粉遮個十之七八。

    她早膳都未用過,便去了妙嬋宮。

    紀(jì)嬋尚還睡著,聽了宮女的來報,睡眼惺忪的下榻洗漱,直到聽了陳鸞的話,困意頓消。

    “你這是說什么胡話?皇后做主中宮,母儀天下,怎可輕易離開皇宮?”紀(jì)嬋鳳眸半開半闔,聲音尚帶著幾絲不分明的啞意。

    這其中的彎彎繞繞緣由復(fù)雜,陳鸞垂下眸子,半晌沒有說話,最后才蹦出一句:“你昨日與我說想去佛山靜養(yǎng),我便尋思著同你一塊去,皇上知曉緣由,也該不會駁回的才是。”

    她這話一經(jīng)說出,紀(jì)嬋就微微蹙眉,沒有追問其他,只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