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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是小心翼翼的,“皇上對姑娘念著舊情的,如今姑娘處境算不上好,留在宮中步步為營才算上策?!?/br> 言下之意,便是叫她抓住今晚這大好的機(jī)會。 如今世人皆以為前太子妃和太子都已受刑死去,而叫人捉摸不透的新君卻大費周章將陳鸞撈了出來,脫胎換骨變了個身份留在宮中,她們這些貼身伺候的人自然會想起前些年兩者間傳得沸沸揚揚的流言。 可退一萬步來說,她已為人婦,這般見面,本就不合常理。 陳鸞倏地睜開了眸子,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好半晌都沒有吭聲,反而問起了時間:“今日是二十六了吧?” 巧云點頭道了聲是。 紀(jì)蕭已經(jīng)死了,死在前天,一個難得的太陽天,與他一同命赴黃泉的,是那個在東宮作威作福引萬人非議的幕僚。 陳鸞闔著眼眸便沒有再說話了。 這兩人的死在她心底泛不起一絲漣漪,只是唇寒齒亡這個道理,古來如此,她自個的結(jié)局,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天一點點暗下來,淡淡的青黛色匯聚在一處,接著才是鋪天蓋地濃得化不開的幽深暗黑,雪仍在下,于是黑中便還透著些銀光。 竹掃帚上也積了一層雪,巧云拿去角落里敲落,回來時正好瞧見一個面生的小宮女,手里頭捧著一個酒壺。 “姑娘,這是皇上命奴婢送來的溫酒,請姑娘嘗嘗?!蹦切m女行了一個半禮,也不多說什么,將手中的酒壺放下便走出了小院子。 巧云深深皺眉,總覺得這小宮女長得面熟,可又想不起在哪見過。 陳鸞為自己倒了一碗,澄亮的酒液醇香溫?zé)?,她盯著瞧了一會,什么也沒說,連著喝了幾口,嗆得眼淚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又辛又辣。 那酒的后勁有些大,陳鸞很快就覺得腦子有些發(fā)熱,但被夜路上的冷風(fēng)一吹,便又清醒了個徹底。 紀(jì)煥還在處理政務(wù),陳鸞便被引到偏殿之中,靜等了片刻,她覺著有些熱,也覺出些許緊張來,便打開窗子瞧著外頭的雪景出神。 直到門外成串腳步聲傳來,陳鸞才恍惚回神,青蔥般的指甲嵌入嫩rou里,生疼生疼,迫使自己面色如常地朝著為首的人行了個禮。 男人仍是一身清凌凌的黑色,與昔日不同的是黑色緞面上盤旋著的活龍活現(xiàn)的祥龍,凌厲,威嚴(yán),高高在上。 偏殿里的香爐里熏著松香,碾著空氣一絲絲一縷縷逸散出來,纏繞在那人身上,也不知是殿中的地龍燒得太旺,還是因為陳鸞眼里驟然而起的一層水汽,她竟一時瞧不清楚那人的面容。 香氣催動著體內(nèi)的熱意,陳鸞意識卻還清醒著,她甚至可以十分清楚的感覺到凌厲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一寸寸的往下挪,若凌遲一般。 僅僅只是一個眼神,就令她僵直了脊背,坐立難安。 好在紀(jì)煥的目光并沒有在她身上停留許久,他大刀闊斧地坐在黃梨木椅上,手掌下的椅手是一條騰云駕霧的祥龍,神情陰鷙,淡漠肅殺。 死一樣的寂靜里,她定了定心神,行了個大禮,低聲道:“陳鸞謝皇上不殺之恩?!?/br> 居高位的男人輕而又輕地嗤笑一聲,并沒有開口說話,他修長瘦削的手指把玩著手里的玉串,一雙眸子不帶丁點溫度。 陳鸞胸膛處卻燃起了一團(tuán)烈火,莫名的悸動傳到四肢百骸,叫她一口氣也勻不上來,那熱力散得極快來得極猛,只是片刻的功夫,她清韻嬋嬋的杏眸前便染上了一層薄輕紗。 那酒…… 酒有問題! 這種灼熱到渾身每一處的感覺一經(jīng)彌漫便釀成燎原大火,沉悶的氣氛里,君王久久不叫起,陳鸞實在受不住,身子一軟,滑在冰涼的凳腳下,溫?zé)岬牟杷疂娏艘坏??!?/br> 這樣的變故出乎所有人意料,紀(jì)煥目光一凝,修長的手掌微微地朝外掃了掃,殿中伺候的人便都低著頭弓著身退了出去。 紀(jì)煥緩步走到陳鸞的跟前,然后蹲下了身子,明黃色的衣角垂到地面上,滲著凜然的光,他深深皺眉,問:“風(fēng)寒還未好?” 他們明明靠得那樣近,可分明又隔著四年的時光,陳鸞忍著眼淚搖頭,抬起頭又只能看見他一個模糊的堅毅側(cè)臉輪廓。 “送來的酒……熱……”她低低囈語,縮成小小的一團(tuán),紀(jì)煥瞧著她這幅模樣,不動聲色皺眉,默了片刻后開口,冷聲簌簌:“不愿見朕便不見,無需這般。” 她生來酒量淺,幾口就醉。 唯一一次見她喝酒,還是四年前慶祝他得了軍/功,小小的姑娘臉上酡紅,輕輕扯著他的衣袖,醉得不輕,追問他到底喜不喜歡她。 他第一回 將那份喜歡袒露在她面前。 可她醉得徹底,半個字也沒聽見。 半個月后,金鑾殿上,年邁的皇帝笑著昭告百官,將鎮(zhèn)國公府嫡女許給太子紀(jì)蕭做太子正妃,朝臣心思各異,揣度其中含義。 那日風(fēng)寒戚戚,紀(jì)煥回到王府便病了一場,病重時常想著,是否她被逼無奈有著不為人知的種種情非得已。 可陳鸞親口對他說,紀(jì)蕭位高權(quán)重,穩(wěn)坐儲君之位,嫁給他她心甘情愿得很。 最可笑不過,明明是她先來撩/撥,日日纏著他,最后卻能一笑泯然,恍若什么也沒發(fā)生過,輕輕松松脫身而去。 反倒是他,耿耿于懷了那樣久。 旁人說不得,念不得,自己也想不得,觸不得。 陳鸞這時除了搖頭,已說不出半句話來,身子里的火燒得極旺,她咬著下唇,隱隱猜出了那酒中放的藥。 紀(jì)煥步步逼近,近到可以清楚瞧到她鼻翼上沁出的一排細(xì)密汗珠,十分淡的茉莉味兒一縷縷勾人,他終于伸手抬了美人兒的下巴,對上她那雙迷蒙中帶著水霧的濕漉漉大眼。 無端端的,男人的眼神更冷幾分,許久,他慢條斯理地松開了手,緩緩?fù)鲁鲆粋€字:“查!” 生在皇家,長于宮廷隱私之中,這種情形他僅是看上一眼,心中就有了判斷。 偏殿外依舊是黑黝黝的一片,紀(jì)煥居高臨下地望著縮成一小團(tuán)的女人,心底煩躁,他斂眉冷聲道:“朕命人去請?zhí)t(yī)?!?/br> 小姑娘卻早沒了理智可言,細(xì)嫩的小手蹭在他干燥的掌心,酥酥麻麻勾人至極。 她細(xì)細(xì)地哼著難受,又糯又柔,全然不同于這幾年里的冷淡意味,叫人心軟得一塌糊涂。 便是連生殺予奪的帝王,也愣怔片刻,旋即眼底燃起驚天焰火。 其實有很多話想問她,這些話落在心里積成了灰卻曾一度叫他覺著如鯁在喉,可她傻里傻氣地沖著他笑,他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小姑娘仍是當(dāng)年的模樣,青澀有余全然不似嫁了人,這會失了神智便開始說起胡話來,海棠色的小襖襯得人越發(fā)唇紅齒白,笑起來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