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九歌繃著神經(jīng)下意識地抬頭看向樓上，紀肇淵大概還在閣樓里翻找圣誕襪，樓梯上空空蕩蕩的并沒有人影出現(xiàn)，他這才松了口氣，緩慢地開口問道：“阿姨，您的意思是……”

“紀肇淵是我兒子，我比誰都希望他能過得輕松一些，”紀揚說，“但你也還只是個孩子，完全就是puppylove，哪能有什么長長久久的喜歡。當(dāng)現(xiàn)在這種盲目和熱情褪去，他就會成為你的負擔(dān)。”

“我還以為您是怕他在我們家受欺負呢，原來您擔(dān)心的是這個……”楚九歌的心放了下來，他噙著一抹笑，手指貼著禮物盒的邊緣摩挲，“是不是家長都喜歡把我們當(dāng)孩子看待啊，我出國前去醫(yī)院體檢抽血時候，我媽特逗，還按著我的腦袋說寶寶乖啊不要怕。”他伸手抓了抓頭發(fā)，有些懊惱，“好像我的確沒有辦法保證我從今往后這輩子就只喜歡紀肇淵一個人，可我現(xiàn)在真的很喜歡他啊。”

“國內(nèi)對同性伴侶的排斥是我擔(dān)心的原因之一，”紀揚似乎真的把他當(dāng)成了小孩子一樣，笑著幫他理了理抓亂的頭發(fā)，“但我之所以希望你能給自己留條后路是因為這樣不論走到哪一步，你們都會只記得彼此帶來的美好?！?/br>
楚九歌不解，皺眉看她，“怎么留？”

“這次就帶他去見見你的家人，當(dāng)作普通朋友來介紹就好?！奔o揚頓了頓，反手在禮物盒上輕輕扣了一下，“你想送出去的這份圣誕禮物，延期四年?！?/br>
楚九歌咽了口唾沫，“四年？”

“是，”紀揚笑道，“等你大學(xué)畢業(yè)之后，如果你們還是這么喜歡著對方，那就一起去告訴所有人吧。那個時候不論發(fā)生什么，我想你們都能夠挺過去的?！?/br>
“好，”楚九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答應(yīng)您?！?/br>
楚九歌幫紀揚把擋路的禮物搬開，跟她道了晚安之后低著頭渾渾噩噩地飄上了樓，卻在二樓樓梯口撞上了一堵人墻。

“唔……你什么時候站在這兒的？”他揉著被撞的頭頂，不用抬眼都知道是誰，畢竟這棟房子里身高能和他齊平的就那么一個人。

“你說擔(dān)心我受欺負的時候，”紀肇淵指了指客房的門，“房間收拾好了，今晚自己睡?！?/br>
“哦?！背鸥枘韬鹾醯攸c頭，他還沒來得及問紀肇淵更多問題，紀西瓜撕心裂肺的聲音就從走廊盡頭的房間里傳了出來，“帥——九——九——”

楚九歌沒轍，只能和紀肇淵一起去她的房間。

紀西瓜正站在床上一蹦一蹦地摸她床頭的圣誕襪，看到他們進來后，猛地一蜷腿直板板地端坐在了床上，“我還想聽故事！”

楚九歌抿抿嘴，難得拒絕小西瓜一次，“今天沒有故事，瓜寶快睡覺吧。”

紀西瓜敏銳地察覺到他情緒的低落，對著紀肇淵眨巴眨巴眼睛，可自家哥哥完全接受不到電波，依然站在一旁連一句安慰的話都不會說。她咂咂嘴巴，撈著楚九歌的胳膊讓他在床邊坐下，然后自己乖乖躺進被窩里，“那我給帥九九講故事吧，你想聽什么？”

楚九歌揉揉她的腦袋，沒報什么希望地問道：“瓜寶知道puppylove什么意思嗎？”

這個詞他從兩個人口中聽過，一個是林昱，另一個是紀揚。這個詞的前后語境都與幼稚、盲目、沖動、無法長久緊緊掛鉤，他無法自欺欺人地去認為這是一個褒義詞。

沒想到紀西瓜歡快地點點小腦袋，右手又從被窩里伸出來，高高舉在空中，“我知道！”

楚九歌挺驚訝的，他笑著把她的手塞回去，又幫她掖了掖被角，“那瓜寶就講puppylove的故事吧?！?/br>
“額……”紀西瓜轉(zhuǎn)轉(zhuǎn)眼睛，絞盡腦汁地開始胡編，“很久很久以前，采蘑菇的小女孩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只小狗狗，小狗狗很餓很餓，就嗚嗚咽咽地對她說：‘如果你給我吃的，我就會只愛你。’小女孩想了想，把籃子里最后一塊面包送給它了?！?/br>
楚九歌聽得云里霧里，茫然地看著她，“然后呢？”

“啊呀，你不要急嘛！”紀西瓜絞著被角，磕磕巴巴地繼續(xù)講道：“小女孩每天都要去采蘑菇，于是小狗便等在那條路上，等她傍晚路過然后送給自己一塊小面包。后來雨季過去，沒有可以采的蘑菇了，所以小女孩就不用再從那條路上路過，可憐的小狗又開始餓肚子了?！?/br>
她講著講著自己打了個哈欠，楚九歌看著她笑了一下，“故事結(jié)束了？”

紀西瓜搖搖頭，接著嘟嘟囔囔道：“有一天又有一個背著書包的小男孩路過，饑腸轆轆的小狗狗朝他汪汪叫，再一次說道：‘如果你給我吃的，我就會只愛你?！∧泻⒏蛄藗€招呼，把手中的烤香腸送給了它，然后說道：‘謝謝你的愛，但我只能給你這一次，等明天爸爸的車修好了，我就不用走路了?！托」窊]揮手，也離開了?！?/br>
楚九歌張張嘴，還沒說話，就被紀西瓜隔著被子輕輕踹了一下。

“你不要打斷我，我還沒有講完！”她往被子里縮了縮，“小狗這次學(xué)聰明了，它不再一開口就要吃的，它對下一個路過的人說：‘如果你帶我回家，我就會只愛你?！啡怂伎剂艘幌?，便決定收養(yǎng)它。小狗有了一個家，再也不用餓肚子了，它得意地告訴其他小伙伴：‘我只愛我的主人！’后來又過了十幾年，小狗變成了一只老狗，在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后去世了。它依然得意地告訴來接它的死神：‘我只愛我的主人！’可死神卻搖了搖頭，目光憐憫道：‘你不止愛你的主人，你說過多少次愛，你就愛過多少個人?！?/br>
小狗愛過許多人，除了收養(yǎng)它的路人以外，每一次都是短暫又盲目的，就如同花瓣上稍縱即逝的晨露，太陽微微一照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結(jié)局讓楚九歌愣了一下，他問道：“這次結(jié)束了？”

“嗯！”紀西瓜重重地點頭，然后瞇了瞇眼睛，“帥九九，我困了，我先睡覺了?！?/br>
“晚安?！背鸥鑾退藷?，輕輕帶上門，和紀肇淵一起出去了。

他靠在客房門口，甕聲問紀肇淵：“我很盲目嗎？”

紀肇淵認真地看著他，然后又認真地搖了搖頭，“沒有?！?/br>
“那為什么所有人都說我是puppylove，”他踢踢腳，負氣說道，“上次你和林昱談話時候我躲在旁邊偷聽，我聽到他也說我是puppylove。”

“每個人立場不同就會得到不一樣的答案，”紀肇淵轉(zhuǎn)了個身，和他靠在一起，“旁觀者清是一種可能，但同時他們也無法感同身受?！?/br>
楚九歌笑起來，捏了捏紀肇淵手上的戒指，“大寶貝，那你看我的時候是旁觀者清還是感同身受？”

“感同身受?！奔o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