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來往的人不多， 蘇鯉做完筆錄出來，顧昭行已經(jīng)在外面等著， 何全黑著張臉文身似的站在旁邊，像顆隨時會引爆的炸。彈。

    蘇鯉一看他這樣兒就樂了，這一樂直接把何全樂炸了， 他拳頭一握，怒吼：“還笑呢，你說你怎么就沒點(diǎn)兒危機(jī)意識！”

    蘇鯉很無辜：“……我有啊，但是這話你不該對我說吧？”

    她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顧昭行。

    顧昭行臉上沒什么表情， 站起來：“走吧?！?/br>
    何全恨鐵不成鋼， 欲言又止，最后磨了磨牙，長嘆一口氣， 跟了上去。

    蘇鯉落后幾步， 看著顧昭行的背影有點(diǎn)兒出神， 抬手，揉了揉并無疼痛感的頭。

    “疼嗎？”

    顧昭行的聲音在距離差之內(nèi)響起，她出神那么一會兒，他又折了回來，手臂虛抬在她腦袋旁邊， 似乎想要觸碰。

    何全沒過來， 臉上怒色中多摻了幾分牙酸的神態(tài)。

    顧昭行的手沒真放上來，蘇鯉也沒躲，放下手：“不疼?！?/br>
    她視線抬了抬， 看著他的手也放下去。

    男人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

    凸出的骨節(jié)上撞紅的痕跡還沒消退。

    “顧老板，”蘇鯉朝他的手揚(yáng)揚(yáng)下巴，也問道，“疼嗎？”

    顧昭行手指動了動，掃了眼自己骨節(jié)微紅的手背，半垂的眼簾往下顫動似的壓了壓，聲音很輕：“疼?！?/br>
    蘇鯉頓了頓。

    她聽見像是“咯噔”又像是“嘎吱”的聲音在自己體內(nèi)響了一下，就像一直運(yùn)轉(zhuǎn)的密集交錯齒輪突然在某處出現(xiàn)了一個小故障。

    她抬手又摸了下腦袋，誠摯道：“謝謝。這附近我記得有藥店，要不我先去買點(diǎn)藥給你擦擦？看這樣兒明天要積淤了?！?/br>
    顧昭行若無其事地垂下手，似乎勾了下唇：“不用，沒那么要緊?！?/br>
    蘇鯉這是第一次親眼見識到私生飯是什么神奇的瘋狂生物。

    跟著他們的那輛小私家車?yán)镉腥齻€女生，一個開車的，兩個搖旗吶喊的，她們方向盤猛打往這邊撞過來的時候，蘇鯉還聽見了她們興奮的尖叫。

    好像車上她們嘴巴里喊著“喜歡”的顧老師是死是活無所謂，她們的私欲得到滿足就行。

    所幸當(dāng)時路上車少人少，小李反應(yīng)快，猛一踩油門，也往邊上狠轉(zhuǎn)了下方向盤。

    小轎車的車頭最終撞上面包車的車尾，力道不小，把面包車撞得斜漂了幾盡十米的距離，才堪堪停下。

    也就是那個時候蘇鯉被慣性帶著腦袋差點(diǎn)兒就要撞上旁邊的車窗玻璃，眼前黑影罩下，顧昭行一手?jǐn)堊∷募绨讶俗o(hù)住，另一只手墊在她腦袋下面，手背骨頭在沖擊下狠狠磕在了結(jié)實(shí)堅(jiān)硬的車窗上。

    蘇鯉只感受到了腦袋底下墊著的溫?zé)崛彳浀恼菩摹?/br>
    那三個女孩兒沒能跑掉，一天之內(nèi)連著見了交警和民警，顧昭行一張臉冷冷沉沉，對她們溫聲軟氣又充滿懊悔的委屈認(rèn)錯沒有一點(diǎn)兒反應(yīng)。

    “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顧昭行冷道，“上次，也是你們?！?/br>
    三個女孩兒像是沒想到他記得，面面相覷，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總之很不好看。

    這已經(jīng)不是普通的交通事故就可以梳理清楚的了，顧昭行的未公開行程被人通過不正當(dāng)手段獲得，被跟蹤，被sao擾，不是一次兩次，蘇鯉能感覺到他周身的冷怒似寒氣一般，這件事他沒聽那三個女孩兒辯解一句，直截了當(dāng)表示會追究到底。

    那三名私生飯也暫時被留在了警局。

    -

    面包車被撞壞自然是不能再用，車子交給小李去處理了，何全從工作室重新叫了輛車。

    原本要沒出這事兒，應(yīng)該是各回各家的，但現(xiàn)在顧昭行要處理私生的事情，臨時改變目的地，得去趟工作室。

    蘇鯉看了眼時間，也不去驚鴻映畫了，顧昭行便讓司機(jī)把她先送回家。

    蘇鯉家住在三樓，小復(fù)式，雖然有電梯，顧昭行還是下車親自幫她拿了行李。

    何全一開始也想下車，但不知道為什么和顧昭行對視一眼之后，就仿佛無事發(fā)生一般收回了在車門邊緣躍躍欲試的手。

    三樓，行李箱出了電梯，在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摩擦聲，在蘇鯉家門口停下。

    蘇鯉邊從包里翻鑰匙邊對顧昭行說：“謝了，顧老板，你不還要去工作室？快去吧?！?/br>
    翻出鑰匙，打開門，她扒過行李箱推進(jìn)屋內(nèi)，回過身正要關(guān)門。

    顧昭行還站在門口，幽黑的眸望著她。

    蘇鯉把包往遠(yuǎn)處沙發(fā)毫不講究地甩過去，問他：“還有什么事兒？”

    密密麻麻的細(xì)小酥麻從發(fā)梢傳遞至頭皮，溫?zé)岬氖中妮p輕貼上她腦袋側(cè)邊，那個坐在面包車上時靠車窗的地方。

    帶著憐惜似的溫柔力道，揉了揉。

    “好好休息?！彼偷偷穆曇粝癜l(fā)酵過后的面團(tuán)，飽含柔軟。

    三分鐘后，蘇鯉在窗臺邊撐著下巴看樓底的車子開走，“唔”了聲，抬手在被他揉過的地方摸了摸。

    真不疼。

    可胸腔里森林般重重疊疊的齒輪又開始嘎吱作響地出故障。

    -

    蘇鯉睡了個短覺稍作休息，醒來后洗洗臉，回了父母家。

    大半個月沒見，于鶯女士精神氣兒又上一層樓，在蘇鯉表達(dá)了驚嘆后，于鶯女士面不改色道：“你干脆把焦糖留我們這兒得了，有它在你媽我每天都跟過年似的，高興啊，精神能不好么？”

    蘇鯉：“不可能，別想?！?/br>
    焦糖占著沙發(fā)，趴在它姥爺蘇青友大腿上，發(fā)出了意味不明的一聲嗚咽。

    蘇筱適時發(fā)出一聲冷諷嘲笑。

    蘇鯉：“哎，媽，咱家什么時候又養(yǎng)了一只小狗？”

    從蘇筱的方向飛來一顆沒有剝殼的花生，子彈似的準(zhǔn)確無誤打在蘇鯉的屁股上。

    蘇鯉摸摸屁股，沒心沒肺地笑。

    于鶯女士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嫌棄著蘇鯉，但大半個月沒見著小女兒了，一桌子菜基本都是蘇鯉愛吃的。

    “大筱你屬八爪魚的嗎，給我留點(diǎn)兒啊。”蘇鯉咬著條茄子，瞪大眼看著蘇筱無恥至極地把剩下的糯米蒸排骨幾乎全舀走了。

    “手快有手慢無，望你知。”蘇筱說，“我沒讓你把嘴巴里最后一塊茄子吐出來已經(jīng)夠?qū)捜萘??！?/br>
    “你想要？來來來，拿碗過來，我吐給你?！?/br>
    “滾?！?/br>
    蘇鯉愛吃的，蘇筱基本也愛吃。

    蘇鯉有記憶起就是叫于鶯媽，叫蘇青友爸，叫蘇筱姐，即便后來知道自己不是他們親女兒、親meimei，她也沒覺得有什么違和感。世界崩塌的感覺就更沒有了。

    反倒是讓她叫于芮“媽”，她只覺得渾身針扎似的。

    正想著，門鈴忽然叫嚷起來。

    趴在蘇鯉腳邊已經(jīng)吃飽的焦糖坐起來，戒備地呲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