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都晦暗無光，插在鼻孔里的氧氣管更強化了一種奄奄一息的危重感，莊曉杰覺得他就是一棵焯水?dāng)Q干后的白菜，眼鼻酸澀，止不住顫巍巍嘆氣，真希望他馬上變回初見時那個紅光滿面生龍活虎的小胖子。

他難過到說不出話，還是瀟瀟雨歇先開口，氣息裊裊的喚一聲：“三更弦斷……”

莊曉杰連忙答應(yīng)，將椅子再挪近些，上身朝前湊，以便他能輕松看到自己。

“我遲到了嗎？”

小孩依舊最關(guān)心他們之間的約定，絲毫不在意這個約定險些害他喪命，莊曉杰悄悄掐自己的rou，明白他這種三觀不正的作死鬼跟小報新聞里那些專注于無事生非伺瑕抵蠙，不攪得家破人亡不罷休的jp半斤八兩，真想先替廣大觀眾撕了自己。但心里還有一點疑問，想知道瀟瀟雨歇是怎么搞成這樣的。

瀟瀟雨歇斷斷續(xù)續(xù)敘說來時險阻，原來他那位淘寶女房客的未婚夫是個超級票販子，在各大航空公司都建立有強大關(guān)系網(wǎng)，機票方面的黃牛業(yè)務(wù)牛逼到逆天。他和莊曉杰打賭后去求人家，花5倍高價買到一張當(dāng)晚夜間航班的內(nèi)部票，凌晨三點到達浦東機場卻在下飛機時被人扒走錢包手機。當(dāng)時他一心只想準(zhǔn)點赴約，一分鐘都不敢耽擱，沒錢坐車便依照公路牌跑步前進，摸不清方向時請教環(huán)衛(wèi)工或者到路旁放置的城市通上查詢，渴得受不了了就去公共綠地的水龍頭下喝自來水。一路上揮汗如雨，將衣服一件接一件扔在路邊，也不知道究竟跑了多久，最后力氣枯竭，從莊曉杰住的小區(qū)到他家門那段路程幾乎是手腳并用爬過去的，在電梯里人已云里霧里，好在意志堅定，直到見面才安心倒地。

這些話仿佛利剪順著莊曉杰的咽喉慢慢剪裁，一股熱流糊住鼻腔令他哽咽，顫聲責(zé)備：“你說你是不是傻？錢包丟了你問人借點也好啊，從機場到我家30多公里，你以為自己是馬拉松選手？真正的專業(yè)運動員也不敢這樣亂來?！?/br>
瀟瀟雨歇虛弱的咧咧嘴：“快過年了，借錢很容易被人當(dāng)騙子。”

“那你可以先打車，到了我家讓司機師傅等等，叫我出來付錢啊?！?/br>
“我那會兒太著急，沒想到，你說8點前不能到就跟我絕交，我害怕?！?/br>
莊曉杰疼得搗心摳腸，淚珠滾瓜似的落下來，聲音也叫傷痛拉扯變調(diào)，如同一只生銹舊口琴吹出的沙啞音符。

“你知不道你差點弄死自己？”

瀟瀟雨歇無辜的看著他，長長的睫毛像被微風(fēng)吹動的蝴蝶觸須那樣輕輕抖了抖。

“我生病了？什么病呀？”

“……劇烈運動引發(fā)的心肌缺血，醫(yī)生說今明兩天沒好轉(zhuǎn)就得動手術(shù)。”

“哦，我知道，我爸爸就是得這個病死的?！?/br>
他可能只是無心的聯(lián)想，聽在莊曉杰耳里則成了強烈的預(yù)判，急忙打斷：“別瞎說，你的病情沒你爸爸嚴(yán)重，不會死?！?/br>
安慰人起碼得有個堅強的底氣，淚流滿面的悲戚神色絕非吉兆，可他無法自控，眼珠似乎融化了，不斷往外滲水，淅淅簌簌落在床沿地板上。從沒注意過淚水墜地會發(fā)出那么響的啪嗒聲，難道是裝載了太多悔恨傷楚？或是因這慢條斯理的疼痛加劇了重量？

瀟瀟雨歇凝神癡望，細弱的聲音比不上一只蚊子。

“三更弦斷你哭起來真好看，可是不要哭好不好，你難過的話我會很心疼的。”

發(fā)現(xiàn)并不能止住他的淚水，他又微笑著哄：“你知道我來的時候想的最多的是什么嗎？就是尾巴加在里的那句臺詞呀，墨涯說就算鑿開混沌，撞破陰陽，也要找回他的離江。我在飛機上看見窗外有月亮，它飛在前面，飛機好像一直追著它。后來，我在跑來的路上又看到太陽從地平線上緩緩升起，我也像追著它跑似的。聽說月亮叫太陰星，太陽叫太陽星，分別代表陰陽，我從夜晚到黎明不停追趕它們，是不是也能像墨涯一樣分開陰陽兩極如愿見到自己喜歡的人呢？而且月亮有吳剛伐桂的傳說，太陽也有夸父追日的傳說，兩個故事都在講持之以恒的毅力，我用他們給自己加油，要堅持，絕不可以放棄。”

莊曉杰再次打斷這催淚的告白：“你腦子真有問題，拿我這種人渣當(dāng)寶，我哪里值得你這樣拼命，你把自己搞這么慘對得起誰?。俊?/br>
他的臉已哭成一片沼澤，瀟瀟雨歇擰住眉梢反駁：“不要這么說自己，你很好，我也不是傻子，其實比好多人都聰明呢，因為不管你怎么藏寶，我也能看到你的優(yōu)點，這些優(yōu)點又是好多人沒有的?！?/br>
“別再說胡話了，我真是好人就不會把你害成這樣，你該狠狠罵我才對?！?/br>
“不，你已經(jīng)給我很多好處了。配音是一件，還有減肥和儲蓄，我以前不注意形象，胡吃海塞變成胖子，污染別人視線還不自覺，花錢也沒個計劃，工作一兩年常常身無分文。是你改變了我這些壞習(xí)慣，我現(xiàn)在成功擺脫癡肥，打工存錢，賬戶存款已經(jīng)超過3萬了，雖然離秦廣陵的水平還差很遠，但我比他年輕，等掙到他那個歲數(shù)，也能給你一千萬。”

瀟瀟雨歇講話時滿眼幸福輝閃，喜歡一個人就有動力讓自己越變越好，因為愛的感召勝過任何激勵，他是真心想做莊曉杰身旁的大樹，為他擋風(fēng)避雨遮陰納涼。

莊曉杰愧罪不已，這個時候的埋怨代表著懺悔，他飲淚道：“等你湊夠一千萬，人民幣早貶值了，我要指望你還不窮死呀?！?/br>
小孩笑了笑：“鈔票會貶值，可是我對你的喜歡只會增值，有我在，不會讓你受窮的?！?/br>
“你……你還真是本勵志傳奇啊?！?/br>
以為心上人被自己逗笑了，瀟瀟雨歇也歡快的笑，右手掙出棉被，想摸摸他的頭發(fā)。莊曉杰毫不猶豫握住那只手，觸感仍是冰涼，他緊緊攥住，恨不得將自己的體溫都給他，可是他的手并不比瀟瀟雨歇溫暖，像覆在冰塊上的積雪，沒有一點幫助。

因為他是冷血動物的緣故嗎？此刻他最痛恨的人就是自己。

可是瀟瀟雨歇非常滿足，看莊曉杰猶在落淚，繼續(xù)哄他：“跟你配了那么多劇，一直做忠犬攻被你虐待，我能不能換換風(fēng)格呀?！?/br>
莊曉杰點頭：“以后都讓你配渣攻，我配賤受，你想怎么虐我都行。”

見他當(dāng)了真，瀟瀟雨歇忙又搖頭：“不要，我舍不得。上次跟你配那個虐劇我都不敢聽，明知是假的也會忍不住心痛?！?/br>
“好……那我們以后只配甜寵文，等你好了我就讓小蛋撻去要授權(quán)?！?/br>
“恩。”

重病患精力有限，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