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家具，雖然洛恩大多數(shù)時候安靜不危險，但是我們依舊擔(dān)心任何利器會造成他的自殘。

我小心翼翼地走進去，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盡量不發(fā)出多余的聲音，然后在離他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坐了下來，將裝著馬卡龍的盒子放在地上，又把口袋里的棒棒糖拿出來給他看。

洛恩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的蛋糕，終于挪動腳步蹭到了我對面，拿起一根棒棒糖，撕開糖紙，塞到嘴里。

“蘋果的。”他哼了一聲。

“對?！蔽夷闷鹆硪桓?，“這是草莓的。你更喜歡哪個？”

“橙子?！甭宥鬏p聲說。

這種游戲我們玩了將近一個月。我每天會給他帶兩根棒棒糖，包裝完全一樣（總有超市有賣），不告訴他口味，讓他選一根，嘗完后告訴我。

洛恩本來對任何事都毫不關(guān)心的，但這種游戲明顯引起了他的興趣。他開始每天都盼著和我見面，玩“猜糖果”的游戲。

“看我還帶來了什么。”我打開蓋子，里面裝滿了馬卡龍。

“少女的酥胸?！甭宥鞑粦押靡獾貙ξ倚χ?，“朱利葉斯是個貪吃的家伙?！?/br>
朱利葉斯是我的名字，我全名是朱利葉斯羅德尼。但是療養(yǎng)院的工作人員都叫我“羅德尼醫(yī)生”，洛恩是個特例，我允許他使用親昵的稱呼。

我慢悠悠地把蓋子合上，“洛恩不喜歡可以不吃，就讓貪吃的我原封帶回去好了?！?/br>
洛恩訕訕收回了手。如果剛和他認(rèn)識，我斷然不敢開這樣的玩笑。洛恩有一點內(nèi)向，也不愿意和人交流，我也是在認(rèn)識第二年才和他熟絡(luò)起來。他其實很親近我，雖然平時沉默寡言，但卻會和我說一些話，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你要喝紅茶嗎？”洛恩見我又把盒蓋打開，有些開心。

“紅茶？”我有些好奇，洛恩沒有人陪同是不能出去的，根本不可能買到紅茶。

“蘇珊娜昨天給我送藥時，我請她幫我買的。”洛恩不好意思地笑笑，“每次都是你帶下午茶，這次讓我請你吧?！?/br>
洛恩有時候就像個小孩子，如果別人對他好，他就想方設(shè)法要報答回去。

他站起來去煮熱水，這也是他唯一允許自己進行的活動，因為他喜歡喝牛奶，療養(yǎng)院在房間里為他準(zhǔn)備了加熱水壺。

“是錫蘭紅茶?！蔽液攘艘豢诰蛧L出來了。

洛恩正在把第三塊馬卡龍塞進嘴里，等到完全吞咽下去，他才問，“好喝嗎？”

“你煮的都很好喝。”我對他眨眨眼。

“你明明只喝過我的牛奶?！?/br>
“沏紅茶也需要天賦。我雖然喜歡喝，卻沒有時間煮。”我遺憾道。

洛恩蒼白的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么，最終還是將手伸向了第四塊小圓餅。

“你真的不考慮來我辦公室?guī)兔?？”我問他，“這樣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又長了?！?/br>
洛恩墨綠色的眼睛黯淡下來，“不……我不能去。我有病……不能給你添麻煩?！?/br>
“可是你和我在一起，跟正常人也沒什么區(qū)別啊?！蔽也灰詾橐?，“療養(yǎng)院也不會介意的，他們恨不得讓醫(yī)生全天看管病人。”

“不，朱利葉斯，請讓我每天都有所期待吧?！甭宥饔酶觳矒沃眢w來到我身旁，慢慢靠著我的膝蓋枕了下來，“我更喜歡每天三點盯著表盤等你過來?！?/br>
我用手揉了揉洛恩柔軟的淺褐色鬈發(fā)，感覺像是在照看某種小動物。

“你換洗發(fā)露啦？”我俯下頭嗅了嗅他的頭發(fā)，試圖換個話題。

“原來那瓶用完了。”他用頭發(fā)使勁在我腿上蹭了蹭，“好聞嗎？”

“好聞，你敢于嘗試新事物，我也很開心。”我由衷地說。

“你好像有什么事要和我說?！?/br>
“今天來了一個記者要采訪我。”我說，一想到那小子一副熱情滿滿，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就有些生氣，“還要陪我一起來查房，不過我拒絕了?！?/br>
“我猜他明天還會來?！?/br>
“為什么？”

“窺探他人秘密是人類的天性?！甭宥鬣?。

☆、天堂里的另一天（2）

“這樣的人我見過不少了。”我的手指埋進他的頭發(fā)里，捏起一小撮揉搓著，“最后都是無功而返的?！?/br>
洛恩不說話，修長的手指伸向了盒子里最后一塊小圓餅，舉到眼前，躺在我腿上吃了起來。松軟的蛋糕碎屑掉在我腿上，我低下頭輕輕吹走，卻看見洛恩縮起了脖子。

“好癢?！彼槃菥突搅说靥荷?。我把他扶起來，像提起一只小貓，“就枕在我腿上吧?！?/br>
洛恩安靜地在我身邊蜷縮成一團，慢慢閉上了眼，“我可以睡一會兒嗎？”

我撫摸著他的頭發(fā)，“嗯，你想睡到幾點都可以?！?/br>
“我一個人睡不著?！彼麌肃榈馈?/br>
“有多久了？”

“一個月了?！?/br>
他的眼底有一圈青色的眼袋，看我的眼睛也是泛紅的。一個月，正好是我們開始玩“猜糖果”游戲的時間，他每天數(shù)著秒針等我來找他的時候。我有點心疼，只能伸直了腿讓他枕得更舒服些。

洛恩會不會已經(jīng)像小動物一樣再也離不開我了呢？

他的呼吸很平穩(wěn)，看樣子已經(jīng)進入夢鄉(xiāng)了。我打量著周圍，一本書脊上寫著托馬斯曼名字的書以一個偏執(zhí)的角度躺在小沙發(fā)上，書簽從書里探了出來。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洛恩時的情景。他的左胸裹著厚厚的紗布，氧氣罩下的臉蒼白得像紙一樣，呼吸機在他身旁孜孜不倦地工作著，吊瓶在燈下明晃晃地蕩著。

他企圖用一把□□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鄰居發(fā)現(xiàn)及時，子彈射偏，但還是差點命中心臟。我站在病床前，我的老師耶茨醫(yī)生翻動著手里厚厚的資料問我，是否對這位抑郁癥患者有興趣。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是看著洛恩那張臉，我無法拒絕。他看上去那么疲憊，那么絕望，好像渴望一雙手將他拉離痛苦的深淵。我甚至看到他向我伸出了手。

洛恩出院后就成了我的病人，我原來的工作也被同事分掉了大半，只需要照顧洛恩一個病人就好。在他住院期間，我花了很久來設(shè)計他的病房，在他出院那天特意打扮了一番去接他。

他坐在輪椅上，一臉呆滯的神情。墨綠色的眼睛空洞地看著我，然后自己推著輪椅開始向前走。

我追上去對他大喊：“等等，洛恩！我是你的主治醫(yī)生朱利葉斯羅德尼！可以的話，我們一起回去吧？”

他詫異地看著我，用手捂住胸口的傷處，咳嗽了幾聲，打算繞過我繼續(xù)前進。我一把拉過他的輪椅，我知道這樣對于一個剛出院的病人太過暴力，但我真的毫無惡意。

“我送你回去?！蔽覍⒆蛱煨沦I的圍巾纏在他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