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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的住。齊昱瞥眼溫彥之,問:“溫舍人,你要哪間?”——又是溫舍人。溫彥之垂首恭敬道:“下官并無關(guān)系,劉侍郎先挑選罷?!?/br>齊昱瞧著左邊那個禪房邊上還立了一株古木,十分高大,長得郁郁蔥蔥很是茂密,像是把傘撐在禪房頭上,覺得頗有意境,便點了那一間。溫彥之也看了看那古樹,又看了看陰云密布的天色,正要說什么,可齊昱已經(jīng)當先走進禪房去了。他抿了抿嘴,想了一想什么,遂不再說話,徐徐也進了余下的那一間。是夜,黑云翻墨,雷聲隆隆,暴雨傾盆而落。齊昱正在睡夢中,忽覺一滴冰露砸在了自己的鼻尖。接著又一滴,再一滴……他混沌地睜開眼來,一滴滴雨水從房梁上落下來,正滴到他臉上。原來是這間禪房屋舍古舊,瓦片不嚴,屋頂漏下了雨水。他連忙坐起身來,正要開口喚來李庚年,此時窗外卻忽然一道電閃雷鳴——轟!屋頂外面不知何處“咔”地一聲巨響,齊昱未及反應(yīng)過來,又聽“哐啷”一聲,他再抬起頭看,竟是一根粗壯的樹枝被雷電劈斷了,落下來硬生生戳破了屋頂?shù)耐撸⊥咂佣B三落下好幾塊,屋頂?shù)亩醋兊迷絹碓酱螅┯昙纯坦噙M禪房。齊昱登時絕頂清醒,抄了衣服披身而起,邊打開禪房大門邊大聲喝道:“來人!來人!”然后匆忙冒著暴雨跑進院中,生怕那禪房一個支持不住就垮了。李庚年破雨飛來,瞬間而至,黑暗中更有幾個暗衛(wèi)的影子在周圍閃現(xiàn),可此時再快又頂甚么用?齊昱已被淋了個透濕,只得連忙躲到對面溫彥之所住的禪房屋檐下避雨,揮揮手讓暗衛(wèi)速速隱蔽,索性沒有受傷。他好容易站定,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驚詫地看著對面禪房頂?shù)木跋螅娌桓蚁嘈抛约旱难劬Α?/br>——屋漏偏逢連夜雨,說的就是這回事?——兩間屋子選一間,怎么就輪到朕如此倒霉?他身后房里燈光亮起,溫彥之聽聞動靜起了身,也披著衣服開門探頭看,見了對門禪房斷枝戳瓦的慘狀,他愣住了,再扭頭,卻見齊昱此刻正渾身濕透地站在他門前,因暴雨而淋濕的白色中衣濕漉漉地緊貼在身上,露出上半身精壯的肌rou文理,遇水透明的布料下,隱約透出小麥色的肌膚。齊昱薄唇緊緊抿起,水珠劃過他英挺的眉宇,跌落頰畔,淌過唇角,此時看向溫彥之的目光之中,透著秋雨細碎的光影。溫彥之咽口水,又想開口說甚么,卻看見齊昱這模樣,委實說不出來。過了片刻小聲道:“皇上受驚了,若不嫌棄,先到微臣屋中暫避?”眼看山石后邊的禪房一個個亮起燈來,怕是另外的人都要來看看,齊昱嘆了口濁氣,又轉(zhuǎn)眼瞧了那灌水的屋頂和被雷電劈焦的樹枝,搖搖頭,抬腳邁入了溫彥之的禪房。李庚年很快便從齊昱房中尋來干燥的衣褲及巾帕之類,此時想起周公公那日半夜里的囑咐,又說要去找木桶,尋熱水讓齊昱擦洗,以免中了寒氣。溫彥之恭敬站在外間,靜待齊昱在里間屏風里將濕衣?lián)Q下,擦干身子。偶然一抬眼,只見里間跳動的燭光將齊昱高大的身形打在了畫屏上,又聽里面?zhèn)鱽硪宦晣娞?,驚得溫彥之又低下頭去。他緊緊皺起眉來,有些自責。實則一到山腳見了天色,他便心知要落雨,細屑翻飛也可預兆雷電……他身為臣子應(yīng)當阻止皇上入住樹下的禪房,可因沒來得及,他竟然就懷了僥幸,心想細屑證雷一說并無著作演證,在學理界仍舊只是假想,誰知如今……當時也不知自己在慪個什么氣,哎。此時外面有人敲門,傳來龔致遠的聲音:“溫兄你睡了嗎,我等見劉侍郎所住的禪房成了那樣,想問問劉侍郎可有大礙,是否需要請大夫?”溫彥之正要答話,齊昱的聲音卻從里間傳來:“本官并無大礙,只是屋子漏雨淋濕了。你們都去歇著罷?!?/br>畫屏上影子微動,齊昱換好了一身素蘭色的中衣,系上件風袍,從后面走了出來坐在桌邊,將手中的巾帕隨手放在外間桌上。溫彥之見他臉色有些發(fā)白,便道:“……還是請個大夫?若是——您,受了風寒,可怎么是好?”若是叫周公公知道了,是誰也饒不了。“是啊,”龔致遠在外頭接道:“劉侍郎乃欽差大人,皇上委以重任,萬望保重身體才是?!?/br>齊昱垂眼瞧著溫彥之,溫和笑道:“李庚年去燒水了,溫舍人不必擔心了,坐罷?!庇窒蛲忸^道:“龔主事也去歇著罷,沒甚么事了?!?/br>溫彥之這時才想起方才自己是在慪什么來。——溫舍人。龔主事。哎。好等了一會兒,李庚年同幾個兵部的親隨抬了大木桶放到里間,倒入三鐵鍋燒開的熱水,又從井里兌了幾桶涼的進去,齊昱見著水溫合適了,便說:“那本官先沐浴?!?/br>溫彥之便跟在李庚年等濕漉漉的幾個親隨身后,一齊要走出去。齊昱忽然在畫屏后喚他:“溫舍人?!?/br>溫彥之一驚,連忙折回來:“在?!?/br>畫屏后傳來水波晃動之聲,須臾,齊昱的聲音沉沉傳來:“你留下?!?/br>——留留留下?溫彥之愣住,只得答:“是?!?/br>李庚年領(lǐng)了眾親隨告退,反手關(guān)上了門,守在外面。一時之間,溫彥之低頭靠墻立著,齊昱在屏風后沐浴,屋內(nèi)只剩了兩人。兩相無話,就這么靜默了好一會兒,忽然同時開口:“皇上您……”“溫舍人……”又都頓住。過了會兒,又同時開口:“朕——”“微臣——”隨即又沉默了。溫彥之舔舔嘴唇,道:“微臣給皇上泡些熱茶?!?/br>“不用,”齊昱的聲音從畫屏后穩(wěn)穩(wěn)傳來,“夜里更深,喝多了茶水反倒不好?!?/br>他將身子往水里更沉了沉,總算是舒緩了幾分方才的緊張,想起那禪房的情形,此時此刻竟然悶聲笑了出來。他想起來的路上自己曾在馬車里賭咒溫彥之,要老天開眼,下暴雨雷電折磨溫彥之,以報自己之苦。倒也奇怪了,老天爺說天打雷劈就天打雷劈,還劈錯了屋子,不是瞧錯了罷?開的這是哪只眼?他齊昱是個兢兢業(yè)業(yè)的好皇帝啊,作什么要挨劈?“溫彥之,”齊昱忽而玩笑問道,“不是你賭了甚么天打雷劈的咒罷,怎這天火專撿了朕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