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1
你現(xiàn)下卻是告訴朕,你提出的方法,尚且還不是個可行的方法,連個草圖,都還不致用?”說到這里,忽然厲聲道:“你當(dāng)朕與百官都是玩兒的?!”這聲厲喝龍威震震,溫彥之身后,堂上七八十個工部大小官員齊刷刷地跪伏下去,連呼“皇上息怒”。溫彥之也叩首下去,有些急了:“皇上容稟,微臣有完備的圖紙?!?/br>齊昱怒氣一滯,直直垂視溫彥之的后腦勺問:“在何處?”溫彥之直起身,神情懇切:“稟皇上,微臣今日進宮,不知要論淮南治水之事,故未將圖紙從家中帶來。倘若皇——”他發(fā)現(xiàn)齊昱正一臉懵地看著自己的臉。溫彥之不解:“皇……上?”卻見齊昱坐在木案后,右手慢慢地抬起來,指了指他的臉,神情怪異道:“溫舍人,你鼻子……”溫彥之連忙抬手一摸鼻子,指尖當(dāng)即兩抹鮮紅。跪在旁邊的張尚書扭頭一看:“呀!溫舍人鼻衄了!”下面不知誰議論:“皇上龍威可謂振聾發(fā)聵,竟將溫舍人罵出了鼻血!”——那根本是他吃太史五蛇羹和霸王披金甲吃太多了!齊昱氣得要吐血,正要分辯,忽然想起來——這呆子吃多,實則也是自己有意的緣故……做的這是什么孽,為何因果報應(yīng)最終都落在朕的頭上?——果然這天底下史官的存在,就是為了克皇帝的?齊昱咬牙切齒,“還不快扶溫舍人歇著?!?/br>一干大臣手忙腳亂地將溫彥之扶到了一旁去坐著,一時都想起這溫舍人日后被委以治水重任,必定會是皇帝跟前的紅人,于是好幾雙手都拿著絲絹要往溫彥之鼻孔里塞,大約都希望掙得一個“我曾幫溫舍人擦過鼻血”的臉熟。溫彥之感覺自己鼻子都快被戳斷了——鼻血仿佛流得更厲害了些。正是亂作一團時,齊昱看了身邊的周福一眼。周公公一聲輕咳。諸官這才罷了手。溫彥之嘆了口氣,慢慢將手探入懷中摸出了自己的絲絹,終于……捏住了鼻子,一時只覺父親所言非虛,官場果然險惡。他又向齊昱道:“微臣御前涕血,罪該萬死,然治水之事不可久等,微臣求皇上賜筆墨,微臣即刻將圖紙畫出?!?/br>——即刻畫出?滿座皆驚。張尚書道:“溫舍人怕是不要逞能才好,水利圖紙工程繁重,就算草圖,亦需十幾幅,哪能一蹴而就?”言下之意,瞧把你能的,流著鼻血還想著在皇上面前邀功呢,好生歇著吧。可溫彥之卻是沒聽懂這話的意思,只堅持道:“皇上,治水草圖在微臣家中正堂懸掛了三年之久,早已爛熟微臣胸中,今日只需紙筆,即刻便成?!?/br>齊昱稍稍從方才的怒氣中緩了些回來,也著實想見識一番這呆子的真本事,便吩咐左右:“將工部繪圖用具一應(yīng)呈上,朕要瞧瞧溫舍人當(dāng)初那狀元,究竟是不是真的?!?/br>不一會兒,筆墨紙硯及各色彩墨便碼放在了齊昱面前的寬大木案上。溫彥之跪下一揖,“微臣獻丑了。”然后將絲絹隨手塞進鼻子,便長身玉立在齊昱對面的桌邊,雙手鋪就左右各一張宣紙,再雙手執(zhí)筆,點墨似飛花,下筆如有神,竟同時用左右兩只手,繪制出了兩幅完全不同的圖紙。其上朱紅、丹青具現(xiàn),屋舍儼然,回路清晰婉轉(zhuǎn),栩栩如生。齊昱定睛看著畫面,忽而道:“此處是滎州?!?/br>“皇上好眼力?!睖貜┲P下一頓,似有些訝然,然此時緊迫,便也未停下,只繼續(xù)如此這般將十八幅圖紙一一作就,前后估摸著,也不過兩盞茶的時間。工部一眾人早看傻了,個個都捧著圖紙直嘆,這可比他們的正圖還細致?。】蓽厣崛苏f這只是草圖?那正圖您想畫成甚么樣的?還要不要我們工部吃飯了?溫彥之站在堂中,忽然就承受了幾十道針刺一般的目光,此時他忽而又想起了午間在乾元門外臨下馬車前,老爹囑咐他的另一句話——“老幺啊,安身立命的法子,并不止要靠為父我。倘若你哪日也能如為父,或如你大哥二哥一般,將甚么事情做到了非你不能的地步……那,亦是一種安穩(wěn)?!?/br>第16章【清秀的滑稽】齊昱瞧著眼前正在最后一幅草圖上添筆的人,這人神色認(rèn)真專注,雙眉微微蹙起,眼神中有一貫的肅穆與堅定,甚至可以說是執(zhí)拗。臉上因鼻衄而有些花,鼻中胡亂塞了根白絹,薄唇邊也有些血漬,都是被方才那些要巴結(jié)他的朝臣給糊的。鮮紅的顏色,倒顯得這人皮膚更白,卻帶了分清秀的滑稽。笑意滑進齊昱眼底,眸中那個沙青色的影子像是被滌入一汪春水中:“看來溫舍人的狀元之名,是當(dāng)之無愧。”方才還在拆溫彥之臺柱的張尚書,此刻捧著兩張圖紙,總算是知道了溫彥之真有幾分內(nèi)功,不禁喃喃:“如此人才竟困頓于內(nèi)史府啊……”“照張尚書的意思,”齊昱看著溫彥之正在畫作的圖紙,目不斜視道:“給朕錄史的,都是屈就了,只有在張尚書身邊做事,才是朝廷棟梁?”張尚書倒吸一口冷氣,瞬間伏倒在地叩首:“臣該死,臣該死!臣并不是那般意思!臣以為,能效命御前為皇上錄史,亦是溫舍人才高八斗,故得以委任,然溫舍人如此才華,更應(yīng)為天下民生出分力——”齊昱端起手邊的茶盞,喝了一口,和氣道:“罷了,張尚書憂心水患,也是累了。明日起便在家歇著罷,先讓鄧侍郎暫代你攜領(lǐng)工部?!?/br>還跪在跟前的張尚書聞言雙手失力,跌在一旁驚恐地看上來:“皇……皇上……”“明日首要事務(wù),便是將這圖紙中的模型給打出來,日落前朕要看到?!饼R昱一張張翻完溫彥之的畫,見溫彥之也總算完成了最后一張,恭恭敬敬又跪到旁邊去,便莞爾一笑:“溫舍人亦辛苦了。黃門侍郎?!?/br>“臣在。”黃門侍郎聽命。齊昱思忖,工部四司各有員外郎一人,位置已滿,如今只有個水部郎中徐佑卸任后還空著職位,于是道:“將水部員外郎林勻樊擢升郎中,空出來的員外郎職位,便由溫彥之接任?!?/br>員外為“定員外增置”之意,原指設(shè)于正額以外的郎官。此時齊昱將此職給了溫彥之,雖亦有些在工部效力兩年之久的官員不甚服得,然員外只是個副閑職,在部中也說不上幾句話,不過是個名號,故也無人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