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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意周福等內(nèi)侍都退下。“……廣田隸胥盡相爭,三阡一陌不夠稱。河谷發(fā)水欠收成,白白只把龍王問……”齊昱慢慢念了折上的兩句童謠,哂笑道:“如此雙關(guān)之句,若說是孩童隨口唱出,那朕的江山今后還真是人才濟(jì)濟(jì)?!?/br>譽(yù)王笑著點點頭,“表面上好似借官府隸胥盤剝百姓之事,演說朝廷無所作為,實則這四句話的用字略略一拼湊,卻更有文章?!?/br>廣田隸胥,廣隸為“康”。三阡一陌可看做三橫一豎,是個“王”字。河谷欠收,谷欠合成個“欲”,加上末句的白王之“皇”,便是“康王欲皇”四個字。“康王?”齊昱又笑了一聲,“淮南子民這是在告訴朕,死去的人竟能活過來,還要再跟朕搶次皇位?”譽(yù)王斂眉,忖度一番道:“皇兄,兩年前康王逃至淮南原武,在茅廬之中自焚,化為灰燼,前去搜捕的策麟衛(wèi)并未找到確切物證以證其死,或許此番童謠背后,真是康王僥幸逃脫,意欲東山再起也未可知。如今淮南大水人心惶惶,我們亦當(dāng)有所準(zhǔn)備,不可給他人可乘之機(jī)?!?/br>齊昱聽著他的話,目光卻是落在了那輪掛在天邊的落日上,幽幽嘆了口氣:“你是說朕不該派賢皇兄前去。”譽(yù)王垂下眼,“皇兄您繼位兩年有余,賢哥哥明幫暗助、走動朝臣皆是為您,站在哪邊,您心里尚比臣弟清楚。他與康王畢竟乃一母同胞,血濃于水,若康王如今真的在世,且密謀卷土重來,您此番……豈不是將他的親弟弟送去讓他拿住,以脅迫朝廷?”“小九,”齊昱向譽(yù)王笑了笑,微微瞇起的眼眸中,云霞如彩錦一般,“當(dāng)年他沒有幫康王,如今就算康王在世,他亦不會幫康王。雖是一母同胞,他二人胸中卻是兩般天地,投不到一處?!?/br>譽(yù)王雖聰慧,可畢竟年少,齊昱如此說了,他也不甚明白。大殿上的風(fēng)徐徐吹過,他禁不住咳了兩聲,又向齊昱告罪。齊昱拍拍他的肩膀,“小九,你鎮(zhèn)日里所思過多,于身體也無益,不如權(quán)且放寬心。賢皇兄雖則是胡鬧慣了,卻也是極有分寸之人,朕信他,你也該信他?!?/br>譽(yù)王還是忍不住問:“皇兄明知九龍錦之事,亦有康王之嫌,又為何偏偏要讓賢哥哥去淮南?若真讓他見到康王,豈不兩相為難?”齊昱慢慢地向前走了兩步,笑道:“康王是曾號稱有先皇遺詔,若九龍錦失竊是他的手筆,欲完成圣旨,那也著實說得過去??赡阌袥]有想過,若在淮南圖謀不軌的人確實是康王,那賢王一去,他必然會有所動靜引他弟弟前去相會,可若那圖謀不軌之人……”“不是康王?”譽(yù)王眼睛一亮,“您想試探敵情?想知道那躲在暗處的人究竟是誰?”齊昱撇撇嘴,“其實……”譽(yù)王很感興趣地向前湊了湊,洗耳恭聽。齊昱道:“其實,確實是因為無人可派,才只能派賢王去。”雖則賢王有功,可不學(xué)無術(shù)也著實丟人。譽(yù)王:“……”皇兄您逗我?虧我還覺得您很厲害。齊昱高深莫測地笑了笑,“朕只是之后想到,賢王前去能順帶試探一下敵情,也挺不錯。若真是康王……”他抬手摸摸下巴,目中掠過一絲狡黠,“朕也想看看他們親兄弟到底能不能打起來?!?/br>可憐的賢哥哥。譽(yù)王在心里默默給賢王敬了一尊佛。次日,寅時遠(yuǎn)遠(yuǎn)未到,皇宮以南的乾元門守衛(wèi)便見官道上徐徐走來一個身著沙青色官袍的男子。黎明的微光中,守衛(wèi)隱隱看清了男子清秀的臉,和肅穆板正的神容。“喲,溫舍人,”守衛(wèi)向那沙青色官袍的人打過招呼,便將乾元門旁的側(cè)門略略打開,“今日上工早?”此處他們從來見不到各宮嬪妃,故一向只將這三類人認(rèn)得最清楚:一乃朝中要員,二乃宮中采買執(zhí)事,而第三,便是皇帝跟前當(dāng)差的人。第三類人之中,御前錄史的起居舍人,又更是一種別樣的存在。雖然官銜只是七品,但畢竟皇帝本人都不太敢惹,別人就更別觸霉頭。溫彥之訥訥地抱拳:“勞煩勞煩,昨日落了東西在內(nèi)史府,得先去取過?!闭f罷遞出名牌登記下,才進(jìn)了宮門往內(nèi)史府行去。夜雨后的空氣濕潤,帶著絲縷悶熱,將重重殿宇染上晦暗的色澤。偶爾些許宮人挑著長燈,低頭垂眸從溫彥之旁邊匆匆行過。走到六部所在的文德門前,溫彥之徐徐慢下腳步,駐足站立,默然地凝視了一會兒那高高的牌匾,隨后又低下頭,無喜無怒地繼續(xù)走過西邊的崇孝門,不一會兒便到了內(nèi)史府。府前廊子上只點著盞夜燈,尚無人在職。溫彥之提了袍擺走進(jìn)府內(nèi),靜靜在屬于自己的那張桌案上點亮了燭燈,便拿著這燭燈徐徐上了二樓。內(nèi)史府的二樓,是存放大內(nèi)史冊的地方,立著一排排兩人高的大書柜,書墨氣息甚濃。溫彥之妥善地用燭燈點燃了四周的壁燈,整個二樓都明亮起來。他熄了燭燈放下,便徑自一邊沿著書柜往里走,一邊查看書柜上記錄史冊年份的木牌。終于,他走到一架掛著“明德年間”字樣的書柜前,頓了頓,隨即拐彎走進(jìn)了書柜之間,幾番找尋,便抽出了一打裝訂好的紙箋。紙箋老舊而泛黃,上面寫著記錄者的名字“左堂賢”,下面一行小字,載著“明德十九年九月至十二月”。恰是明德皇歷的最后一年的最后一季。溫彥之輕輕翻動紙箋,一目十行,卻是字字了熟于心間。當(dāng)這本紙箋終于要翻完的時候,他總算找到了他想看的那個名字——“……十一月初七,申時,帝于寧心宮休養(yǎng),奉藥未幾,工部尚書秦文樹獻(xiàn)古畫覲見,帝見畫欣喜?!?/br>秦文樹……秦文樹……再往后翻,卻是沒有了。寥寥數(shù)語而已。溫彥之略頹然地向后一步,垂下了手,將這冊紙箋放回了原處。——兩年來供職內(nèi)史府,費(fèi)盡心力成為起居舍人,就為看到這冊實錄,卻沒想到……此刻呈在他面前的,僅僅只有這么一句話。——十一月初七,獻(xiàn)古畫,帝欣喜。這兩年查閱無數(shù)記錄,溫彥之可以肯定,這便是秦家滿門抄斬之前,秦文樹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工部見過的古畫何其多,這究竟是一副甚么古畫?明德帝為何欣喜?為何此后御史臺便查抄秦府,說秦文樹貪污?在他的記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