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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幾個中年男人。我無甚多顧慮,便說道:“跟老爺子吵吵啥呢?”羅大公子拱手道:“讓三位見笑了。羅某正有事出門,不便相陪,改日我做東賠罪,今日勞煩各位白跑一趟了?!?/br>我笑道:“得了吧,跟咱們還整這些虛頭巴腦的。瞧你這猴兒急的樣兒,是要去找孟老板吧!”羅大公子強笑道:“讓你們看笑話了。”鄒繩祖道:“那正好,咱們也計劃著要去一趟。擇日不如撞日,羅大公子,咱哥四個一起去,您看您方便不?”羅大公子應了聲,又道:“我爸這樣我不放心,我外甥學仕過會兒就回來,我們等他回來再走?!?/br>說著將我們引到客廳看茶??蛷d環(huán)堵蕭然,已是整飭一空。我抿了口茶,便放到一邊,問道:“羅大公子,你這是要離開奉——沈陽,去哪里呀?”羅大公子唉聲嘆氣,說道:“不怕哥幾個笑話,前幾日,我們在市里的一處公館和兩爿店面讓幾個蘇聯兵和幾個學生給搶了,搶也就算了,拿不走的,就地就砸!你說說這,”他攤開手,手中是一無所有的空氣,“說是滿洲國的時候,我羅家光給日本人看病,不管中國人的死活,笑話!啊?上海成孤島的時候,是咱家維持著原價不動!其他的藥房,哪個不漲到天上去?為此,我得罪了多少同行?我是個商人,誰有錢我就和誰做生意,總不能光做賠本買賣吧!我有啥錯啊我,本本分分的做買賣,反倒成罪過了!”鄒繩祖嘆了口氣,他深受其害,自然感同身受。劉國卿皺眉不語,片刻后,問道:“蘇聯兵領著學生砸店?”“哪里是兵啊,那就是一群土匪!”羅大公子憤慨地直噴唾沫星子,“得虧我們不咋在市里呆著,不然得嚇死——下人說,那些個老毛子踹門就進啊,問清了房主姓名,就說是漢jian,又搶又砸,我那些個寶貝——誒呀!”我也皺起了眉。如果這樣,我還真得回大北關看看——我他媽還戴著漢jian的帽子呢。劉國卿似與我想到了一處。我倆交換個眼神,這時鄭學仕扛著大包小裹回來了,才知道他平日住在學校,今天把全部家當都給搬了回來。互見了禮,羅大公子再也坐不住,遣下人叫了四輛黃包車向孟老板家趕。而我因為老毛子的作為,一路魂不守舍。到了孟老板家,只聽得羅大公子強勸孟老板隨他走。我嘴欠,問了一句:“羅大公子,你決定去哪兒了?”“去香港,”羅琦兆道,“那邊有我們的分店,我也去過多次,對那邊熟悉,”他已經消磨了全部耐心,轉頭冷硬而憤懣地對孟老板道,“你他媽就是忘不了那個日本鬼子是不是!”我與劉、鄒二人對那一場跨國而又敵對的羅曼蒂克消亡史閉口不言,此刻當事人捅破了窗戶紙,我們頓覺尷尬。劉國卿道:“羅大公子,有話好好說。”“好好說……好好說……我他媽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我他媽還咋說!”羅大公子站在堂屋中央,慘笑道,“你那張通關證,是我豁出老臉,跟政府的人求來的!我爸都被活活氣厥了!那不是多少好話,多少錢的事兒!我是我羅家的門面,我他媽不要臉了,就為了你!你倒是輕飄飄一句不走了——那個日本鬼子死了,報紙上報的,你還有什么盼頭?還是你就那么喜歡他?哈哈哈哈,你喜歡他,他都不把你當人看,你還喜歡他!”孟老板輕聲細語道:“我知道你不容易,你去和你父親講和吧,這輩子我負了你,下輩子我做牛做馬——”“菊生……”羅大公子單膝跪在孟老板身前,落下淚來,“那日本人死了,你跟我走吧……奉天不太平啊……”“我知道他死了,”孟老板別過臉,透過玻璃窗,望向遠處,“我知道?!?/br>我受不了這壓抑的氣氛,悄悄起身溜走了。劉國卿隨我出來,鄒繩祖左右看看,也留下他們,不去做電燈泡。出了胡同,我深深咽口氣,搖頭道:“羅大公子得恨死咱們。”“咱這是給他留臉,”鄒繩祖道,“時間還早,咱還去哪兒逛逛?”我正心煩意亂,又趕上他沒眼力見兒,便說道:“你想挨砸?還逛逛,趕緊回家去吧!”鄒繩祖不與我計較,叫了車便回小河沿。我想回大北關看看,苦于沒個正經由頭,身邊還跟著個劉國卿,端是束手束腳,便只好先回春日町,打算找個伶俐的伙計把柳叔找來,好好地問上一問家中情形。誰知那伙計一聽地址,竟連連擺手,給多少錢也不跑,問他,只道是:“那不是個大漢jian住的地兒嗎,這位爺,您認識那大漢jian?傳言都說他撇下一家老小跑關內了,勸您一句,您可千萬別跟他扯上關系,要挨打!”心情一言難盡。每天更是提心吊膽,卻又自我安慰:既然知道當事人不在,一家子住的又都是老幼婦孺,那些老毛子好歹是軍人,總能放過一馬吧?擔驚受怕的日子似乎無邊無際,直到十月十號,兩黨終于談出了結果:共\產\黨承認國民政府的合法領導地位,徹底實行三民主義,長期合作,堅決避免內戰(zhàn)!放下報紙,我松口氣,向身側看去,劉國卿眼睛頭一次那么亮,就像黑暗里的電燈。我們筋疲力盡地靠在一起,安心地笑了。然而第二天,柳叔鞋都沒穿,破衣爛衫跟逃亡的難民般凄風苦雨地拍開春日町的大門,噗通跪我跟前兒,涕淚縱橫,含糊地哀嚎道:“大少爺,家呀——家沒啦——”作者有話要說: 【點根蠟燭】☆、第二百一十章大北關終于沒能逃過一劫,罪應當誅的我卻沒受到任何虐待。我的太太和孩子們擋在了前面,他們傷痕累累地維護著遭到侵犯的家,可是他們那么弱小,哭啞的嗓子和單純的眼眸,都在控訴我的懦弱。我拖著恍若凌遲的內臟,跪倒在太太身邊的破碎瓷器中,將她的素面按在我的懷里。她還有氣息,但她的后腦流著不盡的血,手里緊握的,是我送她的寶藍色耳墜子。小妹在一旁抱著依宸哭,柳叔上前來扯我,哭道:“大少爺,碴子都扎您腿里了,快起來吧,已經聯系醫(yī)院了,他們派車來接,您先把太太松開,先松開……”說著掰我的手,可是它們如同沾染了尸僵,定格成鋼鐵模型,人力無法掰開。我的眼前一片朦朧,不停的用臉頰磨蹭太太摻雜白絲的頭發(fā),咕噥道:“你醒醒,你別嚇我,你醒醒……”劉國卿從門外探進頭,大聲道:“醫(yī)院的車來了!趕緊的——依舸!”我沒法動。喪盡五感的麻木深入每一根神經,好像出現了兩個我,一個高高在上漂浮在高空俯視,一個失魂落魄頹唐在地板僵直。我是自己的提線木偶,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