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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滿了竹子。劉國卿一聽有門兒,偽裝的鎮(zhèn)靜霎時粉碎成末,迭聲道:“您有法子?”我瞪起了溜溜的眼珠子,老祖宗瞧著一樂,說道:“你當(dāng)我這里的寶貝是什么?市井凡夫?yàn)槟莿谑沧拥陌⒍挛锶杖沼孤担挂贡疾?,多少腌臜事由它而起,偏偏無人看得透。貪念一起,心便黑了,整個人臭不可聞。一個人如此,兩個人如此,人人如此,真可謂臭味相投!”我忿然不滿道:“你可別忘了,你這兒的金銀珠寶可還有我的一份兒?!?/br>老祖宗笑道:“最不值錢的,你們一個個兒都當(dāng)它是個寶,真正的寶貝卻瞧不見?!?/br>說話間,不知他碰了何處,四面墻有三面忽悠一轉(zhuǎn),儼然是另一個房間了。這房間陳設(shè)未變,乃是我與他共飲的地方。桌上尚擺三杯兩盞,燭臺卻換成了鵝蛋大的夜明珠,照得房間如在水底,泛出粼粼綠光。猶記醉顏酡的滋味,但我現(xiàn)在實(shí)在沒心情饞酒。挨著榻邊坐下,將全身的重量依托在劉國卿肩膀上,也沒好受許多。老祖宗說話帶著古人的絮叨,令人不很耐煩,我皺著眉頭,捂著肚子,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澳阍購U話,它都足月了?!?/br>老祖宗道:“在你腹內(nèi),它長不到足月,便會化成死胎;你也會為它累得氣少體虛,短了壽數(shù)。幸而我這寶貝,倒可一試?!?/br>說罷,桌案上的夜明珠應(yīng)聲閃爍,從中分離出點(diǎn)點(diǎn)如星斑匯集的銀河,飄帶般纏繞住他的手掌。這光點(diǎn)似有靈性,在掌間自在飄逸的舞動,似氣非氣,似土非土,甚是精妙。“這是……?”老祖宗說話辦事都帶著玩世不恭,此刻面容卻漸漸嚴(yán)肅,說道:“‘彭祖乃今已久特聞’,此話你們應(yīng)當(dāng)熟知,可曾想過為何?”劉國卿道:“<黃帝內(nèi)經(jīng)>中有云,‘余聞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歲,而動作不衰’,晚輩以為,是上古之人修習(xí)內(nèi)功之法,練氣所致,彭祖大抵亦是如此?!?/br>我說道:“別整些虛頭巴腦的,”又對磨磨唧唧的祖宗大人道,“你手上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是盤古的精魄?!彼恍Γ秋h帶騰空而起,好似仙女的披帛,漓落花粉似的光斑。我們皆仰頭望向那條東西輕款腰身,正是個有自我意識的模樣。有些碎末掉在頭頂、肩上,只覺暖融融的,身體霎時輕快了不少。“精魄?是靈魂嗎?”“……盤古大神死后,精魄化而為人,分五氏:伏羲氏、女媧氏、燧人氏、有巢氏、神農(nóng)氏,便是后人所稱的‘上古之人’。古今多少人乞求長生不老藥,卻不知人生而不平等,即便帝王將相,也不過是女媧甩的泥巴,焉能歲比大椿?后來五氏滅,人昌,只余我伏羲一脈,奉命守著殘余的精魄,寸步不得離。惜哉千萬年人神雜融,早失了上古血脈之純粹。到了今天,也就是你能讓我覺著親近些。”許久沒人言語,皆在消化這番“神話”。我卻想到:既然是“奉命”守著精魄,說明這東西不可外露,更不提給人了,又怎會輕易便宜我?便問了。老祖宗道:“我說或可一試,自是要與你們講明利害。固守精魄一事,逾今已久,稍加變通,也無不可。精魄不僅可讓人起死回生,更是糅合了上古之力的精華,幾乎使人長生不老。將精魄封存在胎兒體內(nèi),全無壞處。但它體內(nèi)既有精魄,便不得踏出這洞府一步!”我張了張嘴,與劉國卿對視一眼,均啞口無言。不試,它便死了;試了,便困在這一方小天地,做個井底之蛙,與死了有什么區(qū)別?這時,彭答瑞忽然道:“你不過是想要個作伴兒的。”“不錯,時間過得太慢,日子不好打發(fā),有個小家伙,茲由我悉心教導(dǎo)……”劉國卿低下頭,苦笑著與我道:“你說咱倆是不是命里注定留不住孩子?安喜是……安樂也是……”我別過眼去,眼眶微紅。別說安喜,就連依寧他們仨,我也沒留住。緣分這東西說不清道不明,就像握在手里的沙子,執(zhí)念越深,攥得越緊,留的越少。老祖宗道:“此事還得你們自己商議,并不強(qiáng)迫。”我沒接話,反是轉(zhuǎn)了話題道:“這么長的功夫,淺井他們大概在往外運(yùn)寶貝了,你就這么眼看著他們掏你家底兒?”語鋒帶著遷怒,卻字字珠璣。老祖宗寬宏一笑,說道:“此間由‘息壤’所筑。息壤見水即長,我則擅控水,可使它不斷更改生長的方向。那些蠻族小童現(xiàn)在正兜圈子呢?!?/br>我實(shí)在無法將“蠻族小童”與淺井畫上等號。既然此刻沒有性命之憂,又脫離了日本人的掌控,便說道:“那我現(xiàn)在要是出去,它——孩子——是不是還能有一線生機(jī)?”失了精魄的夜明珠不復(fù)初時明亮,幽幽地在每個人臉上映出悚然的綠光。其實(shí)我知道這話問得蠢,已經(jīng)違背生理本身的誕生,無法在世間立足,唯有此隅或可偏安。劉國卿吶吶道:“總不忍心……不讓它活啊……”我轉(zhuǎn)回頭看著他的眼睛,認(rèn)真地問道:“它活了,卻只能困在這里,這你就忍心了?”他閉上眼睛,眼角氳出一抹潮氣,睫毛根根根挺立,輕聲道:“知道它在,就有個念想……依舸,這是咱倆的孩子……”我何嘗不知道,這是我和劉國卿的孩子。相顧無言。肚子已停留在一個臨界點(diǎn),并不繼續(xù)長大了。身上只覺得輕省,卻是做決定的時候。小腹尖銳地痛起來,是個尚能忍受的程度。我盯著精魄織成的翩躚飄帶,想了一會兒,說道:“活著吧,還是活著好?!?/br>劉國卿的眼里迸發(fā)出光彩,不過轉(zhuǎn)瞬即逝。我指著肚子,對看戲的祖宗道:“它不長了,我肚子疼得很,它大概已經(jīng)死了。”說完喘了兩口氣。大概是它體型太小的緣故,竟是極為通暢往下滑。我不好意思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寬衣解帶,只攆他們出去,然而除了彭答瑞,其他都不動。一個道:“精魄需要我做媒介轉(zhuǎn)移到小家伙身上?!绷硪粋€則說:“安喜出生的時候我沒趕上,這回我定要陪著你?!?/br>我累得慌,頭腦也有些不清醒。模模糊糊只聽得一句“矯情”,沒來得及回嘴,只覺身體暖洋洋的,像泡在了溫泉里,一根指頭都懶得動彈。有什么東西漸漸從體內(nèi)剝離。五臟六腑沒了質(zhì)感,身體空空蕩蕩,如同飛鳥的羽毛,中空外軟,不蔓不枝。眼前綠光大盛,下一刻驀然驚醒,一團(tuán)小娃娃賴賴唧唧地哭出聲來。作者有話要說: 深夜無人,丟上來就蹽...☆、第二百章(第二卷·完)劉國卿正小心翼翼地抱著她,姿勢頗不自在。我先往娃娃的下半身掃過去,見沒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