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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附近居住的,大多是給鄒繩祖做工的伙計。他們?nèi)壕釉谑袌龊笊淼囊慌藕喴灼椒坷?。多年不見,平房日益破落,斷無往日之風(fēng)采,大抵與老板的潦倒有關(guān)。我挨屋走過去,坑洼的道路當(dāng)間有一群小男孩兒在放鞭炮,一個小女孩兒躲到房檐底下,好奇又害怕的樣子。鞭炮噼里啪啦地響了,她捂上耳朵連連后退,擠在墻根蹦跶著哈哈笑。鞭炮放完,我過去她身邊,蹲下問她:“丫頭,你知道李四家怎么走嗎?”小丫頭不怕生,一甩辮子,指向右邊:“第三家就是!”“謝謝?!闭f完從兜里摸出來一個鋼镚,連帶著掉了一顆糖。小丫頭把糖撿起來,戀戀不舍地還給我。我把鋼镚和糖一并給她,笑道:“過年快樂?!?/br>她笑起來的眼睛有點兒像依寧,都是大大的,彎彎的,像一道漆黑的月牙。我按照指示進了李四家的院子。相比它院的張燈結(jié)彩,李四家沒多少過年的喜慶。院里有條打蔫的大黑狗,見了我起了精神,嗷嗷叫喚,若不是有繩子拴著,恐怕會跑到我身上作威作福來。我繞開它,敲敲堂屋的窗戶。李四大概早聽到狗吠,見到我,神色訝異,立刻開門請我進去。外頭冷得很,我便沒推辭,進去混了口飯,又喝了熱水。水足飯飽后,李四打發(fā)走老婆孩子,留我和他在堂屋說話。我這才問道:“你可有你們鄒老板的消息?”李四道:“依先生,您這話問得晚了。順吉絲房那頭兒目前全賴太太的人手打理,我們?nèi)ゲ蝗ザ家换厥聝海倪€能知道老板的消息呢。”我敲敲桌子,又問:“他也沒回過小盜兒市場?”“沒有,沒見著過。小盜兒市場這邊……倒是個日本人在管?!?/br>我合計合計,不抱希望地問了一句:“這日本人不會叫福田正雄吧?”誰知李四說道:“就是這人!”我的心沉了下去,趙巽這小娘們兒真不簡單,這才幾年,就把鄒繩祖架空,幫著日本牢牢掌權(quán)了。爆竹聲還在持續(xù),李四的幾個小兒子在院子里放二踢腳,兩個小女兒玩呲花,蓋過了將我們的談話聲。李四不好意思,要出門去攆,被我拉住了:“難得過個年,小孩兒喜歡玩就玩去,我也要走了。臨走前想問下,你知道鄒繩祖送安喜去的那個娘娘廟咋走嗎?”李四一愣,說道:“您說小少爺?小少爺在鐵嶺,具體的老板也沒吩咐。不過要說娘娘廟,縣城南頭倒是有一個。我就是鐵嶺出來的,那娘娘廟香火不旺,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還在不在?!?/br>送安喜去時,鄒繩祖還有些閑錢,估計正是看中了這個廟香火不旺,平日沒人來,捐筆錢,老主持還能用心幫襯照顧安喜和他那個什么姨。我心中有數(shù),不再多留。李四一直送到胡同口,才被我勸回去。知道了安喜的所在,我就惦記著拿回玉佩,有可能的話,還能央劉國卿帶我……去看上一眼。再過不到一個月,就是安喜的三歲生辰了。作者有話要說: 高估了自己,還要個幾章才會挨揍233333留言留言!【打滾】☆、第一百八十二章夜里一來一往沾了寒氣,胸腔便不大舒服,咳了一整宿。堪堪打了個小盹,劉國卿就回來了。他回來得晚——早——已經(jīng)快中午了。酒喝得多,回來抱著馬桶吐個好歹,連帶著趴馬桶上睡了囫圇覺。我捏著鼻子給他收拾干凈,心里嫌棄得很,卻因著小九九而耐住了性子,還給他燒了姜糖水。姜糖水滋味兒如何,我是沒敢嘗,倒是劉國卿醒來喝了之后,又吐個底朝天。他既然醒了,我便沒收拾。屋里酒氣熏天,味道不好聞,他也自覺,把窗戶開個小縫通風(fēng),還灑了香水。當(dāng)他和房間都恢復(fù)整潔芬芳,他拉著我爆出個大新聞:“昨兒我見著鄒繩祖了!”我掏掏耳朵:“你說什么?”劉國卿道:“鄒繩祖已經(jīng)向日本投誠,那本日記是他自愿上交的?!彼麥惤诵?,雙手按住我的肩膀,用了十足的力道,“依舸,我知道你跟他好,但你們不一樣,他到底——到底還是個日本人!”我甩開他的手,似乎鞭炮聲聽多了,腦袋炸出了煙花,不假思索道:“不可能。”不是說鄒繩祖不可能向日本示好,而是我絕不相信他真心實意地投靠日本。正如劉國卿所說,鄒繩祖是老狐貍,鬼點子多,也許這只是緩兵之計,劉國卿太小題大做了。我嘗過日本對待叛變者的手段,沒人挺得下去,當(dāng)時我不也假模假樣地示弱了嗎。劉國卿卻道:“你別忘了,他是靠什么起家?他販賣鴉片,害得多少人流離失所家破人亡!不要因為他在你面前裝出一副親善模樣就——他對你什么心思你不知道嗎!”“他對我什么心思,我跟他也不可能假戲真做,我還要臉呢?!蔽野醋∷蚣佣で氖终疲p聲慢語地講道理,“他賣鴉片,說不好聽點是謀財害命,但當(dāng)時是日本當(dāng)局制定的政策,鄒繩祖作為‘中日親善’的表率,沒法子以卵擊石?!?/br>劉國卿逐漸冷靜下來,卻還是將信將疑:“我和他接觸不多,即便你這樣為他開脫,我也沒法相信他。而且安喜在他手里,他也知道安喜的身份,淺井一直抓不著你,難保會把腦筋動到安喜身上……”當(dāng)初過繼咱兒子,還是求人家鄒老板的,劉國卿也是關(guān)心則亂,話說得便不大動聽。我堅信鄒繩祖不會倒戈,卻改變不了劉國卿的想法,只好耐著性子道:“那你什么打算?”劉國卿道:“我想把安喜接回來,可是我不知道鄒繩祖把安喜藏哪兒了。我去趙巽那兒做過客,她就一直沒見過安喜,更沒問過!”趙巽不知道,我知道呀。他的想法與我不謀而合,我舒展開眉毛,嘴上敲打他:“你不信鄒老板,就能信趙巽了?最該提防的就是那娘們兒!你還傻乎乎湊上去!”“他們倆我誰都沒信,”劉國卿道,“安喜要是被鄒繩祖賣出來,我也在劫難逃。要我說,你還是先回翡紅館去,或者……或者去山上躲一陣兒……”我拍拍他瘦削的臉蛋,揚眉道:“少杞人憂天,別說鄒繩祖干不出這事兒,單說你總讓我躲起來,我躲哪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老子又不是屬王八的,早他媽躲夠了!你不是想接安喜嗎,我知道安喜在哪兒,要不要跟我做個交易?”劉國卿皺眉道:“你這話我不愛聽,我們之間做什么交易……”我打斷他,說道:“我?guī)闳ソ影蚕?,前提是你安排我見鄒繩祖一面?!?/br>“不行!”我循循善誘:“鄒繩祖是交了日記,但他說了什么多余的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