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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朗聲大笑,笑聲遠(yuǎn)遠(yuǎn)在山林里傳開,多日陰郁一掃而光。緣溪流向上走不過百米,撥開橫枝密葉,正看到彭答瑞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面前鋪滿了一石桌綠油油的山核桃,他正在給核桃削皮。見我來了,他放下手中刀刃,我卻只顧盯著核桃淌哈喇子。堅(jiān)果一類,于我而言,可有可無,但架不住經(jīng)年的不吃,嘴巴里無甚味道??膳c土匪廝混,只是勉強(qiáng)果腹,回了奉天,便是劉國卿這樣的高官,也漸漸少了糧食,堅(jiān)果更是沒有,這廂一見,便露了饕餮之相。當(dāng)即不與他客氣,大大方方攥了幾個,左右看看沒有小錘子,便坐在門框上,拿門軸子擠。這門也不過是普通的木門,擠了四五個,就栽歪了膀子。面上訕訕尷尬,彭答瑞倒是不在意,老神在在地削完了核桃皮,雙手一兜,全送到了我跟前,附贈一柄錘子。我邊敲核桃邊說:“忙活完了?”他一點(diǎn)頭,席地而坐,細(xì)觀我面色,皺眉道:“面色蒼白,口唇發(fā)紫,是為心肺受損?!?/br>我遺憾道:“正是,不能與你喝酒啦?!?/br>他眉目皺得更深刻:“應(yīng)在濕潤溫暖之地療養(yǎng)?!?/br>我笑罵道:“你腦袋就他媽長一根兒筋,要是能去南方,我不早去了,還來看你?”說完把砸好的核桃分他幾個,他沒拘束,只一點(diǎn)頭,便接來吃了。我靠著飄搖的門框仰頭看星星,口中道:“彭答瑞,我愁啊。”彭答瑞卻道:“少主安好?”我一愣,才回過味兒來,他問的是安喜。于是回道:“我把他送人了。”彭答瑞手一頓,默不吭聲。我指著天上,接著說:“才為世出,世亦須才。彭先生,你是神人、奇人,是不世出之英才,人間萬事似乎沒有你不知道的,想必占星巫卜也不在話下。那你抬頭看看,這戰(zhàn)事,究竟何時(shí)是個頭兒?究竟誰輸誰贏?我所做的,究竟有沒有意義?”彭答瑞果真看去天上,說的卻玄虛:“善惡有報(bào),天道輪回,世間大勢所趨,豈是幾顆星星所能透露的?”言罷拿眼看我,目光、言語皆真誠,“您學(xué)屈原先生做‘天問’,卻沒他做得好?!?/br>我啞然失笑:“我肚子里那點(diǎn)兒二巴顫子的墨水,哪能和屈原比,簡直是貽笑大方?!?/br>彭答瑞蓬蓬扎扎的腦袋垂下來,安安靜靜地吃著核桃。他這般八風(fēng)不動,看得我心中焦急,想問的太多,只得一件兒一件兒的來,順序也是大有講究,需得循序漸進(jìn)。彭答瑞有他自己的原則底線,碰著了,就化身頑石,任憑抽打,也蹦不出一個屁來。遂狀似閑聊道:“既如此,我視你做智囊,如今恰有疑問,還望彭先生不吝賜教。”彭答瑞單膝跪下,行了一禮,低聲道:“臣愿效犬馬之勞。”我拉他起來,一拍旁邊,叫他坐:“我可不是什么土皇帝,只想和你聊聊,你卻一再整這出兒,弄得我渾身不得勁兒?!?/br>彭答瑞從善如流,坐了回來,接過小錘子,換成他來敲核桃。我也不吃了,將核桃攏一塊兒,往他跟前兒一推,說道:“我放在心尖尖兒上的人,因著一件事情的處理,與我產(chǎn)生了分歧。他道我鐵石心腸,我卻覺著他婦人之仁,不若你來給評評理?”不等他回應(yīng),繼續(xù)講了下去,把賑災(zāi)的事兒如此這般地說了,又道:“……現(xiàn)在因?yàn)檫@么個事兒,他和我誰也不服誰,依你看……我有錯嗎?”彭答瑞道:“某不敢言錯,不過,采取愚民政策以暴制暴,只可稱梟雄,非明主所為。然,一再拖沓,行事懦弱,更不可取。”“依你看,該如何是好?”彭答瑞卻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何解?”我又是一愣:“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真是您的想法嗎?”自然不是,當(dāng)初背論語,學(xué)到這句時(shí),恰以為說的正是“愚民”,如實(shí)說了,還被迂腐的老先生打了手板。我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剎那間豁然開朗,想我與劉國卿兩塊兒榆木疙瘩,居然還因此而吵架,真是可笑!我起身相拜,彭答瑞避而不受。了卻一樁心事,身心都輕了許多,笑意盈盈又吃了幾個核桃,只道給自己補(bǔ)補(bǔ)腦子。這時(shí)籬笆外的灌木從動了兩動,我以為是大黃回來了,打我上了山就沒見著她,卻不想竄出一物,直不楞登地撞上了籬笆樁。那東西脖子上毛長,連著條厚密的白尾巴,迷迷瞪瞪一抬頭,像只肥頭大耳的貍貓,卻又不完全像,是個沒見過的動物,看它體型尚不算大,或許只是幼年,長相倒是惹人喜愛。那東西清醒后,鉆進(jìn)院子來,一身的毛支楞八翹,性子卻活潑親和,主動跑來我懷里,嗚嗚地蹭著,給它理了理毛,竟舒服得瞇上了眼。我問彭答瑞:“這是……你養(yǎng)的貓?”彭答瑞許久才道:“此名……胐胐?!?/br>他難得說話猶豫,我便笑道:“是哪兩個‘胐’?”“……月出之‘胐’?!?/br>“月出胐,意味天將明,這名字你起得好——”話音剛落,驀然一驚——“胐胐?!”作者有話要說: 上章忘記說了!此文所有政啊治觀點(diǎn)不代表作者觀點(diǎn),都是文中人物的觀點(diǎn)!!我們都是共產(chǎn)主義的接班人!?。?/br>☆、第一百五十一章中載:“又北四十里,曰霍山,其木多榖。有獸焉,其狀如貍,而白尾有鬣,名曰‘朏朏’,養(yǎng)之可以已憂。”我大為震驚,瞪圓眼睛,托起懷里這似貓非貓的小家伙的前爪,小家伙歪著腦袋,眼睛濕漉漉的,又嗚嗚蹭了過來。我捧起它圓咕隆咚的大臉,扯了扯它嘴邊的胡須,問道:“這不是奇聞異志里才有的東西,怎么會在你這里出現(xiàn)——莫非你真是天上的神仙?!”彭答瑞道:“胐胐性親和,養(yǎng)之可以忘憂。它既然喜歡您,您就養(yǎng)著吧?!?/br>胐胐是個好東西。當(dāng)年厭惡四書五經(jīng),卻是愛雜書,便是阿瑪歸類其中的一本。少年心事總懷春,孩童的心思則簡潔明澈,只覺得阿瑪不近人情,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念書成了苦差事,更是傷心事,因而當(dāng)在中得知,有一種養(yǎng)了就可以忘掉憂愁煩惱的小動物時(shí),便心向往之,卻也知道,傳說中的物事是做不得準(zhǔn)的,每每扼腕,實(shí)乃憾之。而今夜,一個傳說中的動物就這樣蹦到我懷里撒歡,腦子自然是一片混亂,偏彭答瑞似乎習(xí)以為常,我本以為自己算是比較了解他了,誰知他的神秘因胐胐而更上一層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