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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老板、羅大公子,嘗在東陵溫酒賞雪。東陵的雪更厚,反而看不到什么冰?!?/br>佟青竹張了張口,醞釀了良久,方開口道:“您現(xiàn)在可不能喝酒,要不咱去凝香社歇歇?”凝香社是最近慣去的茶館,喝喝茶,聽上幾段單口相聲,坐到晚上回去,一天便過了。今兒個早上又下了場大雪,到了下午還在零零散散飄著雪花,因此茶館里并沒有幾個人。一條腿才跨進門檻子,從里面火急火燎竄出個人,跟尾巴起火了似的,也不看路,一頭撞進老子的懷里,撞得老子栽歪個膀子往后倒,若不是佟青竹眼疾手快緩了倒勢,今兒可就熱鬧大發(fā)了!堂頭急赤呼啦指揮小二去扶客人,撞我的人手腳利落,屁股一撅,伶伶俐俐地便起了身,我則費了些功夫,站穩(wěn)當(dāng)了一看,不是冤家不聚頭,卻是羅大公子家的小兔崽子!復(fù)又想到羅公館就在小河沿,三年前我還來過,一時給忘了。鄭學(xué)仕也發(fā)懵,愣頭愣腦道:“你怎么跑這兒來了?”“合著這都是你家的地界兒,別人不能來咋的?”心里頭直冒火,這小子沒個長進,撞了人也沒句話,還好他不姓羅,否則可折了羅家的臉面了!堂頭陪笑道:“您二位原來認識啊,那敢情好,快進來坐,有什么話桌上說?!?/br>鄭學(xué)仕瞥他一眼:“不用了,我還有事兒,”說罷又對我道,“改日讓我舅請你喝酒去,你這人忒小心眼兒,我舅要是不出面,你得折騰死我?!?/br>老子臉上烏云密布,恨不得再教訓(xùn)他一頓!老子小心眼兒?老子要是小心眼兒,就他媽讓你在號子里自生自滅了!好心當(dāng)成驢肝肺,羅琦兆怎么養(yǎng)出個這么個小王八犢子!因著這么個不愉快的巧遇,羅大公子還真就提了兩壺藥酒登門了。那酒色橙黃,是拿人參、白花蛇泡的。羅大公子把酒遞給下人,站在門口時就說:“學(xué)仕回來和我說了,說你瞅著病歪歪的,就給你拿的藥酒。臉色是不好,這臉皮兒白的,咋整的?”我想裝個弱柳扶風(fēng),奈何大體格子擺在這兒,剛起范兒對面就樂了,只得做罷,一面請他進來,一面說道:“傷著肺了,冬天可難挨著。”“喲,傷肺了可不能喝酒,趕明兒給你帶兩根人參來?!?/br>他不提孟菊生,我也樂得裝傻,閑扯了沒兩句,門又開了,下人湊我耳邊道:“老爺,柳管家來了?!?/br>羅琦兆道:“你要是有事兒,我就先走了?!?/br>“誒,別介,吃了飯再走唄?!?/br>“吃飯啥時候不能吃?你先忙你的,過幾天咱再聚?!?/br>便沒再留,讓佟青竹去送,又招呼人把柳叔請進來。柳叔風(fēng)塵仆仆,身上散著白氣,進來先將我從頭到腳看了遍,我給他倒了杯熱茶,他坐下淺啜一口,便不再碰,扭頭對我道:“大少爺,今兒早上,大小姐來了?!?/br>話一出口,老子眼皮就突突地跳。“她來啥事兒?”“眼瞅著就過年了,大小姐的意思是,小少爺在天津也呆了兩年多了,今年尋思是不是給接回來,大家伙兒一塊兒過個年?”我歪在扶手上,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搭在肚子上,皺緊了眉頭,煩不勝煩:“你回去告訴她,小弟今年也回不來了,”想了想,又吩咐道,“現(xiàn)在物價飛漲,錢不叫錢,你多置辦些金條去,不夠就把那幾個宋朝的花瓶給當(dāng)了,給我姐夫送去,再安排人送他們?nèi)ハ愀郏鼙M早就盡早,別等過年了?!?/br>柳叔一愣:“那幾個花瓶可是老爺頂喜歡的……”“喜歡頂個屁用?日子過得捉襟見肘,大姐、姐夫的路費可不能少,幾個花瓶不能吃不能穿的,擱那杵著看能看飽?再說,又不是叫你死當(dāng),等得了錢,再贖回來不就得了!”“大姑爺也是做買賣的,他們不愁錢……”“那不是我攆他們走的嗎,我要再不給路費,大姐能給我的脊梁骨罵彎了?!?/br>柳叔沉沉地嘆口氣:“也不知道小少爺怎么樣了……”怎么樣?他現(xiàn)在被憲兵隊拿捏在手里,毒癮反反復(fù)復(fù),我更不敢輕舉妄動,更不能走漏丁點兒風(fēng)聲。“你回去安排吧。”我說。柳叔照例叮囑一番,提醒了下次大夫來看診的時間,待他走了,我也沒動,倒是肚子里頭顧涌兩下。等了半天也沒人上個茶,才發(fā)現(xiàn)佟青竹還沒回來!火一露頭就滅不掉,狠狠蹬了一腳桌子,柳叔的茶盅咕嚕到地上,啪,摔稀碎。“人他媽都死哪兒去了,碗碎了也沒人掃,留你們就是吃飯的?”主子發(fā)脾氣,下人都低眉順眼,不吭聲不吭氣兒,動作麻利,挑不出錯處,恨得老子牙癢癢。正在氣頭上,佟青竹才回來了,見這架勢,沉默一剎,跪在我腳邊,遞過來一串糖葫蘆。老子斜著眼瞅他:“你是把羅大公子送到家門口了?你要是稀罕,爺也不攔著,趕緊滾!”佟青竹道:“您這話說的,您最近愛吃酸,我看見對面有賣糖葫蘆的,就過去買了,特意挑的糖少的。路上滑,走得慢,半道還摔了一跤,可疼了,您還罵我。”“以后叫你干啥就干啥,我就你這么一個稱手的,你跑了,老子他媽的連杯熱茶都喝不上!”他把糖葫蘆往前湊湊:“那您還吃嗎?”老子搶過糖葫蘆,順便踹他一腳:“趕緊該干啥干啥去!”他低下頭,和那群下人一樣,低眉順眼的出去了。我看著他的背影,心底忽然竄上了幾縷寒氣。作者有話要說: 更了更了~這幾天都在玩啊哈哈~粗長依舊~☆、第一百三十五章過完元旦,迎來的是公歷1941年的第一場暴雪。這場暴雪接連下了三天三夜,第四日方漸漸停止,然而積雪堵住了門,冰冷的寒氣從門縫里滲進來,下人只好齊心協(xié)力,幾把鐵鍬從厚實的積雪中間挖出個洞來,雪洞晶瑩潔白,像婚禮上的拱門,鉆洞的時候,別有一番趣味。因著小河沿這處是四合院,占地廣闊,又不止大門一個門,清理了整整三日,才勉強能在院子里落腳。外頭天寒地凍,又是平房,屋里也冷得很,爐子燒的是一日比一日兇猛,烏煙瘴氣,渾濁不堪,四處散落著煤炭渣子,吱吱嘎嘎,與踩雪不遑多讓。待能出門了,肺子又是不好。一日,馬姨端來藥碗,說道:“不遠兒就是施醫(yī)院,那院長姓劉,是留過洋的,前兒個我剛打聽了,他正是肺科的大夫,要么咱去瞧瞧?”我捧著碗一口干,末了擦擦嘴,聽到這話,蹙眉道:“不去?!?/br>“您這么干挺著也不行啊……”我一攏寬大的棉襖,別過臉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