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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門口?”“……”我冷笑著反問他:“你以為你是誰?”他輕聲道:“我是劉國卿。”客廳的座鐘響了,鐺鐺鐺鐺的吵死人。我點(diǎn)點(diǎn)頭。這次老子長了回志氣,沒搭理他,下了床去客廳把衣服穿好了。里衣被撕得稀巴爛,根本穿不了,便直接套上了薄衣薄褲。劉國卿跟了上來,抓住我的胳膊,說道:“你身上不得勁兒,洗了澡再走。”心里酸得不行,眼瞅著鼻子都跟著酸了,哪能讓他看見,太丟臉。現(xiàn)在沒到半夜,但也不早了。主人都不留我,洗了澡不還是浪費(fèi)時間,還是要走的么。把他推開,外衣扣子都沒扣,趿拉著鞋就走了。沿著馬路走了一段才把鞋提好,然后開始系扣子。才四月初,晚上小風(fēng)一吹仍是涼颼颼的。以前在軍校也不老實(shí),偷偷看閑書,看到一本莎翁寫的,是出戲,叫麥克白,里面有一段話,記得老清楚了:人生不過是一個行走的影子,是一個在舞臺上大搖大擺指手畫腳的戲子,下臺后就永遠(yuǎn)沉寂無聲。我低頭看了看,路邊的燈光拖出了長長的影子,它跟著我一起走,可聽話了。而且就我一個人,可不是沉寂無聲么。這個狀態(tài)是無法回家的,若被看出什么端倪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我又走不動了。這時路邊駛過一輛黃包車。車夫約莫著年近古稀,身板瘦小,臉上刻滿了生活和歲月賦予的坎坷記錄。天氣微涼,他卻穿著短褂,露出的小臂小腿,黝黑透著紅。他停在我身邊,佝僂著身子,諂媚道:“這位老爺,您要去哪兒?讓小老兒送送您?”一打眼就能看出來他是剛干這行。脖子上掛著的汗巾還是麻本白的,沒被汗水風(fēng)沙染變色。他還有些緊張,同時眼睛里又是渴望。對他起了點(diǎn)兒探究的心思,便說道:“你是要收攤了嗎?”他連忙搖頭:“沒有沒有,還早呢?!?/br>我接著道:“這時候應(yīng)該都在戲院門口趴活呀,你怎的沒去?”“嘿,”他苦笑一下,“老爺您就別拿我們尋開心了,活著都不容易。但是吧,是你的活兒是你的錢,到哪兒都能掙著。不是你的,戲院出來的人再多,該不坐你的車,那些老爺太太們照樣不坐。”“你這想法倒是有趣!”我說,“你家住哪兒?”“小西門邊上一條胡同里。都是咱這種人住的,說了怕污了您的耳朵?!?/br>“喲,那我要去的地兒可遠(yuǎn)著了,”腦袋里突然冒出個想法,便說了,“我去東陵,地方遠(yuǎn)。這么著吧,算您雙倍價錢,您要是還有氣力,咱就走?!?/br>“有!怎么沒有!”他把車壓低,等我上去,“小老兒我有的是力氣!駕車還穩(wěn)著呢!”上了車,聽他這么說,只一樂,沒接著說話。實(shí)在是一坐下,身上放松,便覺著身上像散了架,手涼腳涼,怎么個姿勢都難受。去東陵真的是一時心血來潮。不過這地方挺好,人少,大晚上的也沒人出來爬山溜達(dá)。我自己是嚎是叫,除了山里那群狼,沒人能聽得懂。那車夫一個人嘮嘮叨叨,閑不下來,車倒是拉得挺穩(wěn)當(dāng)?shù)模骸澳@么晚了去東陵做啥?烏漆麻黑的,啥都沒有。別說做啥吧,做啥也別進(jìn)山呀,山里頭有狼,每年準(zhǔn)保有幾個人被咬死的。”我閉著眼睛別開話頭:“您歲數(shù)也有七十了吧?咋還出來做工呢?”“嘿,家里窮唄,”他倒是沒遮沒掩,大大方方說起了自家狀況,“以前還能好點(diǎn)兒。我有倆兒子,一個姑娘。老大是兒子,五年前當(dāng)兵去了,一晃五年,啥音信都沒有。這世道亂啊,到處打仗的,也不知道情況咋樣。老二呢,也是兒子。就前幾天的事兒,天兒啊,能比這晚點(diǎn)兒,凌晨吧差不多,咱家都睡著呢,就有幾個日本兵敲門。他們說那話咱也聽不懂啊,反正最后把老二抓走了,最后有個翻譯告訴我們,說是征壯丁,要帶去黑河啊,還什么地方,修什么防線,我們小老百姓的也聽不懂,也不知道要修到猴年馬月去?!?/br>“哦……”“他娘一著急一上火,人就不行了,現(xiàn)在還在床上躺著呢,請了大夫,半輩子攢的辛苦錢兒都搭進(jìn)去了也不見好,大夫都不治了。老姑娘本來還能做做針線活兒,給家里補(bǔ)貼補(bǔ)貼,現(xiàn)在要照顧她娘,家里吃飯都成問題,兒子又都走了,我不就得出來掙點(diǎn)兒。”一路上光聽他說,我沒吱幾聲。實(shí)在是心里煩得很。但到地方了,多打賞了他些錢,不說是被他家的苦給觸動了,也是為了這老頭的能叨叨勁兒。這老頭接了錢,手都發(fā)抖,熱淚盈眶,挺會說的一張嘴一個字兒也憋不出來了。我沒理他,下了車瞎撿個方向便往前走。☆、第六十八章東陵比市區(qū)更冷。嘴里像含著黃蓮,想抽煙,摸了摸兜,卻只摸出個空煙盒。媽的,諸事不宜。四下寂靜無人,群山環(huán)繞,我走到一處山腳下坐了下來。倒是不黑,天上星星璀璨,雖不是滿月,但月亮也是亮堂堂的,反倒比霓虹遍地的市區(qū)要明亮許多。就是太冷。不過也好,冷就意味著沒有爬蟲,總不會一屁股起來,渾身是包。挪了挪位置,靠在一棵樹干上,腦子里亂糟糟的,卻又找不到亂糟啥,倒像是渾渾噩噩了。但也確實(shí),除了傻不拉幾地干坐著,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干啥。不過我還記得,明天要上班,不能再請假了,成田早就不滿了。只有一宿的功夫來讓我整理好情緒。仔細(xì)想想,不就是以后跟他做不了那事兒了么,我們還是上班在一起,偶爾聚聚──叫上鄒老板、羅大公子他們,拋去床上的事兒,也沒啥變化。應(yīng)該是沒什么變化的。如果想他了,可以說是依寧想他了,然后帶著依寧去看他。我靠著大樹細(xì)致掰芽地想著以后和劉國卿的相處之道,發(fā)覺也不是很難。可他媽的,心里就是難受、不得勁。心臟抽抽著,每隔幾秒就彈跳幾下,然后又皺皺巴巴的了。我是個粗人,不太會很細(xì)膩地描繪出這種感受,不過相信大家都能知道是咋回事,就算沒能感同身受,大略合計合計,也是能清楚的。這是一種,仿佛服用了牽機(jī)藥,由心臟的抽動帶動起整個身體的顫抖,理性無能為力。整個人就像腌過頭的咸菜,頭發(fā)絲都發(fā)著蔫兒。靠著樹根對著天空發(fā)呆,眼前魂兒畫魂兒,一個月亮都幻化出了倆,眨眨眼睛,還是倆。拔了好幾根草,含在嘴里吸吮根莖的汁液,也不分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