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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轉過頭來沖我恨聲罵道:“你個傻逼!”我瞇起眼道:“先別罵我,帶我去你那,準備醫(yī)藥箱?!?/br>他沉沉地瞥了洞開的窗戶,而后怒哼一聲,率先走下樓去。本以為他會帶我去順吉絲房,沒想到去了小盜兒市場。鄒老板的解釋是,這個點兒,順吉絲房還人來人往,而小盜兒市場三教九流云集,還有黑市醫(yī)院,我這個樣子反倒不引人注目。在車里腦袋昏昏沉沉,被他扇了好幾巴掌告訴我別睡,臉都快扇成豬頭了。在他又一次揚起巴掌時,老子眼疾手快,一把攔了下來,閉了閉眼睛,問道:“羅大公子那邊你怎麼交代的?”“交給李四了,說你喝多了跟我在一起?!?/br>“哦?!?/br>他瞥我一眼:“你不問問我怎麼找著你的?”“沒必要,”腦子成了一團漿糊,也不知道在說啥,“你不是說不會害我麼?!?/br>真的沒必要,太好猜了,后巷槍戰(zhàn),那幫學生有沒些個好裝備,不知道消音,前頭大觀茶園可是能聽得一清二楚,里面又是一幫日本高官,憲兵隊要是逮不著幾個鬧事兒的,可甭混了!抓到學生,再問問大觀茶園里頭的人,有誰在看戲中途去了后巷,答案迎刃而解。只不過沒想到帶頭找來的是鄒繩祖,這便頗值得玩味了。再看鄒繩祖這陣勢,似乎要將此事化小,小事化了。我是十分贊同的,鬧大了臉面不好看不說,在劉國卿面前可連頭也抬不起來了。半天沒聽到他回答,腦袋卻被他按在了肩膀上靠著:“難受?”“沒有,”我說,“就是疼?!?/br>他“哦”了一聲,下一秒又是一巴掌!“我cao|你大爺!”我惱了,噌地直起身!老虎不吱聲你真當它死了?“你他媽還打上癮了是不?”“不是,”他說,“快到了,可別睡著了。”作為小盜兒市場的幕后cao控者,有些特權還是很方便大眾的,比如單獨的診療間。醫(yī)生是個留著一撮山羊胡的男人,年紀頗大,滿口黃牙,看上去賊眉鼠眼,不像醫(yī)生,倒像是個假道士。拿剪子絞開上衣,猙獰的傷口已經偏向暗紅,血慢慢止住,他拿把小刀在火上烤了烤,說道:“現在藥品都很緊張,沒麻藥,你忍著點?!?/br>瞅了瞅火上的刀片,閉眼睛有失顏面,睜眼睛……沒那個勇氣。鄒繩祖突然開口道:“你怎的把那人放走了?”“一個學生,沒威脅?!?/br>“哦?”他一挑眉毛,很諷刺地笑了,“沒威脅?”“拿槍指著他他都還能嘰里哇啦說他對祖國的憂思,我能怎么辦?總不能真殺了他。”“呵,”他冷笑一聲,“讓你不裝子彈,拿把空槍有意思?”微一皺眉,那把小刀在靈活的手指間飛快地剔去外翻的爛rou,鄒繩祖塞過來一團爛布讓我抓著,布條破破爛爛,上面殘留著汗?jié)n,味道很不好,之前不定多少個人抓過。一想到有人和我一樣受過這般苦刑,驀然心底好受了不少。剜下來的血rou大大咧咧盛在托盤里,到底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竟有些舍不得。主要是這回肩膀上可真的要留下個碗大的疤了。消毒水也沒有,醫(yī)生隨手拿了瓶他剛剛喝著暖身的烈酒就過來了。瞧他一口黃牙,犯了硌應,便對鄒老板道:“你來?!?/br>鄒老板先是皺了皺眉,接著一副便宜我了的模樣要過酒壺,含了一口,對著傷口噴了個天女散花。老子疼得倒吸一口冷氣,還沒緩過神兒來,他又噴了一口。如此有個四五次,方上了藥,拿紗布左一層右一層地包好。又開了些消炎藥,囑咐三天后再過來換藥。這般一折騰也不早了,戲院的戲想來也到了尾聲。我這般狼狽相回家也不好跟家人交代,只好再次看向鄒繩祖。鄒老板在寒風中惡劣地裂開嘴,陰森森笑道:“你是想去我家還是劉國卿家?”我深吸口氣,裹緊了鄒老板賞下的棉衣,里面空空蕩蕩,屁都沒穿。天上飄起了雪花,今夜又是一場茫茫大雪。壓下一通臭罵,面部努力做出彬彬有禮的樣子,笑道:“當然是您老的家?!?/br>☆、第四十二章沒料到鄒老板家離劉國卿家并不遠,是個小平房。這周圍我偶爾也會路過,本以為像鄒老板這種低調的大人物,會如同羅大公子那般隱居在幽境中,誰成想人家是臻入了化境了,講究大隱隱于市,果真不俗。雖吃了消炎藥,但被冷風一吹,半夜還是燒了起來。腦袋里像住著成千上萬只蒼蠅似的嗡嗡嗡,渾身骨頭酸疼,骨頭縫好像撅了筋,怎么著都不利索,尤其是后腰一節(jié)節(jié)脊椎那塊兒,不管咋動都像是在用鈍刀子磨似的,真他媽磨人。鄒繩祖摸出阿斯匹林,掰了半片遞過來,就著溫水吃了。他接過空水杯放在一旁,自己坐在床沿,罵了一句:“就你自作聰明,什么人都敢往身邊兒領!成天拿著把空殼子槍遙那兒晃悠,嫌死得不夠快是不是?”我“嘖”了一聲,嫌他小題大做,可霸占了人家的床又不好耍脾氣,只好敷衍道:“下回注意些就是了,這不也是意外么?!?/br>他又罵了句什么,倒了杯溫水塞過來,盯著我喝了,便催著睡覺。可憐老子渾身上下沒個舒坦地兒,伸出手拽住他:“誒誒,你先別走,咱聊聊唄。”“和你有啥聊的?”他的眼神跟看街邊的流浪狗似的,“跟你講今年咱絲房虧損?成本漲了幾成?毛利比同期下降百分之幾?你聽得懂嗎?”“……你還別瞧不起我──”沒等我說完他又道:“你聽得懂我也不跟你講,這可是我的身家底子,都跟你說了那可就糟了?!?/br>我無奈道:“也是聽家姐說,南京變鬼城了,我是想跟你說說這事兒?!?/br>他若有所思地打量我半晌,而后道:“對啊,現在和南邊做生意,利潤大,風險也大?!庇值?,“你可知現在上海都成啥樣了?那群租界區(qū)的洋人日子都不好過的緊,但人家至少還能領面包領救濟?!?/br>我皺了下眉:“那南邊的政府就沒什么作為?”“都被外國人占著,政府也沒辦法,”他說,“現在淪陷區(qū)只認美元,美元與黃金等價──用金條也行。什么法幣英鎊,店家都不收。”他頓了頓突然道:“你問的南邊的政府,指的是哪個?”假惺惺地笑了下:“現在誰都說自己是真正的政府,不承認別人的,我哪知道是哪個政府?”氣氛一下子沉浸下來。把被子窩到了脖子處,裹得嚴嚴實實。看他也是里三層外三層地穿著棉衣棉褲,這般家常的樣子,任誰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