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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向我兜售了一本日記本,他說我應(yīng)該需要這個,他衣服很破爛,看上去也很可憐吧,我已經(jīng)沒有憐憫旁人的資格和習(xí)慣了,但是我還是買了下來,如果我明天死了,至少我的meimei還能得到一筆撫恤費,如果沒有死,那這本日記明天或許還能有我的筆跡。”這是這本日記記錄的第一篇,也是沈之繁當(dāng)年踏入地下機甲場的第一天,在此之前他也不見得過得好,不然也不至于走到這一步。看到自己過去真切經(jīng)歷卻遺忘的過去,仿佛是在翻看別人的故事,可惜又比看別人的故事多了一分深切而無法自拔的悲哀,旁人只會輕巧又高高在上地唏噓兩聲罷了。原來我是真的走到窮途末路過。沈之繁忽然覺得有種難以言喻的疲倦,也忽然想起他之前碰觸那些按鍵時候輾轉(zhuǎn)上來的尖銳的痛苦,都是在那個時候養(yǎng)成的嗎。應(yīng)該是窮途末路了吧。沈之柔過得也很不好吧,不過她也不肯告訴他,輕描淡寫了兩句就過去了,沈之柔那個一個刺頭的驕矜的小姑娘,也被這種日子慢慢打磨成死石了嗎。不過這其中還是有一些話沈之繁沒有看懂,譬如“那些暗地里的人都在搜捕我的蹤跡”,是誰在搜捕他的蹤跡?為什么他不能從事光明正大的職業(yè)?沈之繁慢慢翻到了第二頁。“我活了下來,今天天氣真好,我盯著外面的陽光看了很久。我的耳膜到現(xiàn)在還在轟然作響,好像幾十架轟炸機在我旁邊落下,我?guī)缀跏裁炊悸牪灰?,也完全睡不著,地下場的醫(yī)生對我說沒有大事就走了,但是現(xiàn)在里面似乎還在流血。”“可我沒有不滿,我感到幸運,至少我活了下來?!?/br>“可惜對面那個人死的樣子有些凄慘,他的脖子連通機甲一起被扭斷了,他看上去竟然年紀(jì)比我還小,死的時候肋骨穿插出來,整個人扭曲著浸泡在血里,我感到一陣惡心,吐了很久,現(xiàn)在整個人都很虛脫?!?/br>“我感到害怕,也忽然有種無畏?!?/br>“往好處想沈之繁,如果明天死了,你meimei得到的撫恤金會更多?!?/br>這是第二天,沈之繁的腦海中模糊地閃過了一場戰(zhàn)斗,一場聽上去有些可憐的戰(zhàn)斗。兩個年輕的男孩子,或許都不過是十七八歲,為了明天在這里死斗著,然后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生命在此一文不值,臺下的觀眾如同看默劇一樣冷眼旁觀,又嗤笑連連,他們的死亡沒有一點尊嚴(yán),被腐朽的舊鈔匆匆掩埋血跡。沈之繁喉嚨微微動了動,他甚至感到了耳膜邊那種疼痛,他翻到了下一頁。“今天我也活著,但是我的耳朵還是很疼,什么都聽不見。”“壞消息是醫(yī)生說我得去看一看了,如果不看的話我可能會聾,好消息是我兩連勝了,擁有了一個禮拜的休息時間?!?/br>“但是我沒辦法回去看沈之柔……我可能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去看她了,至少在我沒有好得有個人樣之前,她見了我這副樣子大概會哭出聲吧,我不想再讓她哭了?!?/br>“尼雅對我很好,她替我細(xì)心包扎了,我裹得像是古老歷史書上的那種木乃伊,我照鏡子的時候還覺得蠻好玩的,這讓我把尼雅逗笑了,可她還是為我落了兩滴眼淚……她是個好姑娘,可惜我不能接受她的心意。”“今天就到這里,我希望一個禮拜之后我還活著?!?/br>裹成木乃伊……沈之繁嘴角揚起一個有些無奈的笑,少年瀕死的苦中作樂也被說得還算有趣。第三篇日記卻不是一個禮拜之后,看日期只隔了三天。“我今天買到了一個特別有趣的東西,真是讓人懷念啊,看,,我的天哪,竟然能從那個賣日記小孩的倉庫里找到這些,他說很崇拜我,任由我挑選一本?!?/br>“咳,我當(dāng)然是挑選了那個人的那本,別的對我來說現(xiàn)在早就沒有吸引力了,說真的,現(xiàn)在想起來有點生氣啊,才發(fā)現(xiàn)以前我看過的那么多東西簡直是在胡說八道,難怪只能在那種小破地方賣賣,騙騙我們這種小孩……等我以后安定下來了,我也想出版機甲雜志,一定會賣得比好?!?/br>“另外我也擁有了第一名粉絲,好吧,賣日記本和舊雜志的艾波一直在和尼雅搶我第一位粉絲的位置,哈哈,他們說我會紅的,因為我不僅厲害并且英俊,雖然我現(xiàn)在還混在最底層的位置,但是就是很相信我啊……誒,他們都是很可愛的人,這讓我的木乃伊生活有趣了很多?!?/br>“比賽的日子又近了,我有點害怕,但是活一天算一天不是嗎?!?/br>第26章沈之繁的秘密(4)(上)沈之繁沉默地往下翻著。對于那時候的沈之繁來說,前路簡直是漫漫黑夜無邊,隨時什么東西都能成為壓垮駱駝的那顆輕飄飄的稻草。他的苦中作樂現(xiàn)在看起來是還算可愛,然而當(dāng)時的他寫下那些話的時候,心中滿懷的從來不會是可愛或者有趣,而全是對明日生死的惆悵和忐忑。他從來不切實地寫明天要做什么,或者下一場比賽之后要做什么。當(dāng)然也不是不想去暢想美好的未來,想來只是他實在是過于惶惑,當(dāng)不知自己是否能夠熬過明天的時候,任何的“明天計劃”在這種時候未免都顯得有點可憐了。于是他只能含糊地寫。寫他那個有些虛無縹緲的未來,用盡可能含糊的筆觸一筆掠過,比如如果有的話,能辦個如同那樣的小雜志,不用過得怎么好,只要能擺脫現(xiàn)在這種困境,勉勉強強能過點小日子就好。人的需求是跟著眼下境況而改變的,他那個時候生活在不見天日的黑暗里,痛苦和傷痕如同呼吸一般自在地在他身體上附著,習(xí)慣傷痛是一件讓人感到難過的事情,可是有時候又不得不習(xí)慣。這種“無奈”似乎比“痛苦”本身更讓人感到絕望而無法呼吸。所以他的愿望看上去都這么可憐,只比當(dāng)時高出一點點。沈之繁難免有點想哭,但是哭得師出無名,也就作罷了。因為沒有必要,那個時候的沈之繁有沒有哭他不知道,但是他猜沒有,他忘記了,但是身體卻恍惚還記得。如果那個親身經(jīng)歷過黑暗的沈之繁沒有哭,那么現(xiàn)在他也沒有資格和必要在這里流兩滴淚了。這不是感同身受,而是因為我本來就是你的這種奇怪的認(rèn)知。人是很奇怪的,有時候旁人的可憐悲慘處境往往就能讓你落下兩滴淚來,可你自己親生面臨那種絕望了,也便忽然頓悟,原來這也沒什么好哭的,深切感受到從前那種悲憫也只是因為自身高高在上而已。只有親自置身于這種泥濘里,才會這么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