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地該喝茶喝茶該整理衣衫整理衣衫——總之紛紛扭開臉，權(quán)作沒看見。

宋清羽和杜水清原本有些不知該隨著蘇葉子過去還是該先回檀宗所在的場地，然而就在蘇葉子走出去的這須臾之間，兩人同時哆嗦了一下，看向站在兩人身前的云起。

……雖然只能看見個背影，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們總有一種想轉(zhuǎn)身就跑的沖動。

正在這可憐的兩人進(jìn)退兩難的時候，站在前面的云起忽然轉(zhuǎn)回頭，本就吸引了在場四家宗門多數(shù)弟子目光的那張臉上，此時竟然還帶起一些和熙溫柔的笑意，看得所有望著這兒的人都有些失神：

“兩位師弟，請先歸位?！?/br>
宋清羽和杜水清：“……”

——從來沒被師兄這么溫柔地注視和稱呼過，但為什么他們覺著師兄那眼神不像是要讓他們“歸位”，是要讓他們“歸西”啊……

在這種感覺愈發(fā)地明顯之后，宋清羽和杜水清到底也沒敢冒死久留，對視了一眼就很從心地回了檀宗所在的場地——空余的一張椅子后面的空地，估計就是他們?nèi)嗽撊サ牡胤搅恕?/br>
而站在原地沒動的云起笑著轉(zhuǎn)回臉來，一雙眼瞳冰冰涼涼地望著蘇葉子的方向，抬腳走了過去。

之前的蘇葉子沒先去菩提寺的場地，而是先到了劍門那一邊，對著為首笑得滿臉褶子的劍門太上長老行了個禮：“老祖宗又親自出馬？”

太上長老隔空玩笑著伸手點了點他，“你個憊懶葉子，你們宗主都到了有一會兒了，就你來得晚——哦對，而且還走得早啊。”

“實在抱歉，抱歉。”蘇葉子笑得沒心沒肺，一雙眼睛微彎，帶著一點漂亮勾人的光彩，“上次東土森林走得太急，是掛念我寶貝乖徒的傷勢——連招呼都沒和老祖宗您打一個，是我的過錯；會比之后請您一定去寒瓊峰，我陪您小酌幾杯，權(quán)作賠罪?！?/br>
“就你說話說得好聽?！眲﹂T的太上長老一聽蘇葉子提“小酌幾杯”，眼睛就有些亮了，顯然是被投了所好，摸著胡子點了點頭，“那我可就等著了。”

“您老盡管放心?！碧K葉子樂呵呵地應(yīng)了，“那我去那邊打個招呼？”

劍門的臺上長老一臉褶子都藏著笑意：“去吧去吧?！?/br>
蘇葉子看起來乖乖巧巧地轉(zhuǎn)了個方向，到了萬法閣那邊。對上這一位帶隊的，蘇葉子就遠(yuǎn)沒有之前對劍門的太上長老那么客氣了，他走到那人面前，笑著輕哼了一聲，瞥了萬法閣的圣子、也就是風(fēng)行鏢行行主冷天卿一眼，聲音涼颼颼輕飄飄的——

“喲，來了啊?！?/br>
冷天卿教蘇葉子這截然相反的態(tài)度口吻氣得發(fā)笑：“我怎么招惹著你這位祖宗了，啊？”

“冷行主貴人多忘事兒啊，”蘇葉子仍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兒，余光頗是心有余悸地往劍門那兒掃了一眼，然后才壓低了聲音道：“上次某人信誓旦旦地跟我說，四大宗門弟子都不能進(jìn)到東土森林外圍——結(jié)果呢，差點坑我個大的。要不是劍門那位老祖宗鎮(zhèn)得住場，我在那兒能叫劍門那小妮子扒掉一層皮……你說說，這算不算是你招惹著我了？”

“我還以為什么事呢。”冷天卿沒好氣地一拍折扇，只不過似乎是想起了綺月尊者以前癡纏蘇葉子的事跡，面孔板了一半就笑了出來，“活該，誰讓你當(dāng)初那么出盡風(fēng)頭，這都是還債?！?/br>
“我還債？”蘇葉子涼颼颼地看了冷天卿一眼，笑得叫人發(fā)毛，“好啊，我記著了……等會兒會比也一定跟冷大圣子算算這筆債啊?！?/br>
冷天卿被蘇葉子看得一毛，剛想說什么，蘇葉子已經(jīng)一轉(zhuǎn)身往菩提寺方向去了，只不過他剛站到那領(lǐng)隊的白面僧人面前對上那人睜開的眼瞳，唇角挑了一半，戲謔的笑聲還沒等出口，蘇葉子就感覺到一道比自己大了一圈的陰影從后面籠了上來。

與此同時，帶著一點寒徹笑意的低沉聲音在耳垂邊上吹拂過灼熱的氣息——

“師父，這位我不識得，……您不介紹一下嗎？”

第54章我不允許

“師父,這位我不識得,……您不介紹一下嗎？”

這句話幾乎是貼著蘇葉子的耳尖響了起來,近到蘇葉子幾乎能察覺到那灼熱氣息浮掠過耳邊的發(fā)絲帶起的微顫。

這會比眼見就要開始，場地中央本來就沒什么人也沒什么動靜。此時這么顯眼的兩位站到菩提寺場地中,在場又都是耳聰目明的修者，幾乎是云起的話音一落，蘇葉子就感覺到滿場的目光投射過來。

尤其是來自兩人身后檀宗方向、居于最高位置的那束讓人發(fā)毛的目光。

蘇葉子不動聲色地向旁邊自然地移了半步,露出云起身形,然后迎著菩提寺眾弟子和為首領(lǐng)隊那人的目光，開口：“這是我寒瓊峰的首徒?！彼菩Ψ切χ穷I(lǐng)隊說,“空明，是不是比你都要好看上許多？”

那被稱作“空明”的佛修抬眼，白凈面上不見半點波動，良久他才緩緩點了點頭，緊接著又搖了搖頭,“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萬物本空，貌相亦然?！K施主難不成還是看貌相收的徒弟嗎？”

“我乖徒可不只是貌相出眾?！碧K葉子把下頜一揚,眉眼帶笑,“縱使比較氣感、神魂天賦，他也甩你一大截?！?/br>
空明聞言沒答話,抬眸淡淡瞥了蘇葉子一眼。這白面僧人雖然神色仍舊不見什么變化，但眼底極為清淡的笑意卻是浮了起來——

“我與蘇施主有許久未見了吧?！?/br>
蘇葉子點了點頭，捏著漂亮的指尖算了算,“三百七十七年?！?/br>
“……”蘇葉子斜后側(cè)，云起眼神一動。

“蘇施主好記性?！笨彰鞯Φ??！皵?shù)百年未見，蘇施主氣度依然?！?/br>
蘇葉子沒說話，微微狹起了眼來，帶著一點戲謔笑意，他沒再開口，而是轉(zhuǎn)作了神識傳音：“……你這譜擺起來還沒完沒了了是吧？”

云起這幾個能聽見的都是忍不住看向仍舊八風(fēng)不動地坐在那兒如同得道高僧的空明，卻沒成想空明回以傳音的腔調(diào)與之前肅然正經(jīng)的模樣完全判若兩人——

“蘇兄，怎么說你我也數(shù)百年未見了；我今日又是帶著寺中后輩弟子前來貴宗，你就不能給我留點顏面？”

“顏面？”蘇葉子聞言失笑，“剛剛誰跟我念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這會兒又不‘萬物本空’了？”

高僧空明權(quán)作未聞，把視線往云起身上一落，與之對視許久，然后淡淡一笑，又轉(zhuǎn)向蘇葉子，傳音道：“我觀你這位弟子，有帝王之相，絕非池中之物?！?/br>
“帝王之相？”蘇葉子撇嘴，一雙眼瞳帶著故人相知的透亮色澤，“你這是罵我乖徒呢吧？不過這才幾百年沒見，你已經(jīng)不要飯、轉(zhuǎn)行相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