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天斗長老有些尷尬地嘬了下牙，似要開口，最后還是沒說什么，向另外兩人告禮離開了。

蘇清漣沒急著回去繼續(xù)閉關(guān)，而是站在原地一直到那師徒二人的身影再也瞧不見，他才慢慢收回了視線。

蘇清漣未說話，洪荒長老也未說話，兩人之間沉默相持。

許久之后，蘇清漣嘴唇一動：“他方才想向我出手?！?/br>
這話平平淡淡，但又不容一絲反駁余地。洪荒長老抬眼去看宗主的神情，在對方臉上瞧不出半點端倪，他由此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開口：“之前在峰上，若不是宗主與蘇師兄來得及時……第一個試劍的，怕是我了?！?/br>
“那柄劍……”蘇清漣一頓，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片刻才接，“兇得很?！?/br>
“宗主認(rèn)識那柄劍？”洪荒長老吃了一驚。

若是他們識不得的劍，宗主卻識得，那這劍的由來恐怕就久遠(yuǎn)了……

蘇清漣沉目，點頭：“我怎么可能會不認(rèn)識呢?！?/br>
洪荒長老自然好奇那把讓他們都覺得危險的黑劍的來頭，可一見宗主神情，也曉得對方多半不愿談起——至少不愿此刻談起，但這并不妨礙他驗證自己的猜測。洪荒長老于是點了點頭，“想來那黑劍，便是當(dāng)年云起得以破例入宗的信物了？”

蘇清漣抬頭，看了洪荒長老一眼，眼底似乎藏著些無奈的笑意：“我始終覺著，洪荒長老你只做個守峰長老，可惜了?！?/br>
“宗主謬贊。”洪荒長老面不改色地說。

“旭陽勤勉，略輸變通；嬋娟不拘，過于重情；天斗通明，失之格局?！碧K清漣似笑似嘆地吐出一口氣來，“若將來一日，我出了岔子，檀宗還是要靠洪荒長老主持?！?/br>
洪荒長老卻是神色肅然正經(jīng)地?fù)u頭：“督察長老蘇葉子無論修為心性，洪荒比之不及?！?/br>
“葉子？”蘇清漣搖了搖頭，“我知你不是玩笑，旭陽嬋娟天斗也知——可除了我等之外，偌大檀宗，還有幾個知？”

想想蘇葉子近數(shù)百年的作為，洪荒長老也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才接話：“日久自見人心。”

蘇清漣不以為然，望了洪荒長老一眼：“……你永遠(yuǎn)別想和一個裝傻的人較個高低?！?/br>
洪荒長老沒說話，蘇清漣轉(zhuǎn)身欲離，臨走之前他腳下一頓，聲音低了些：“更何況，若是一張畫出來的臉兒罩得久了，你猜他自己還記得自己當(dāng)初眉眼如何嗎？”

不等洪荒長老回應(yīng)，蘇清漣御劍而去，余音尚在——

“早就忘了。我也忘了。那你便也忘了罷……他如今這樣，便十足好了。”

——

云起抱著蘇葉子回了峰內(nèi)的長老洞府，把還昏睡著的人放到榻上，自己坐到榻邊，看著蘇葉子蒼白的臉色失了神。

不知道這人去做了什么，受了什么傷也無從猜測——但是受傷的程度卻顯而易見。宗主和守峰長老的態(tài)度讓云起琢磨不透，師父好像也一早就知道會經(jīng)歷什么。唯獨自己被蒙在鼓里，而且到現(xiàn)在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人蒼白虛弱得站都站不住——這種無力感讓云起的心緒翻江倒海。他的面上卻什么也看不出，最多能見那雙墨意起伏的眸子，透出內(nèi)心與表面不同的情緒波動。

蘇葉子本就生得白，露在外面的皮膚都像塊溫潤的白玉；此時受了傷，臉色更是白得欺霜賽雪。這人那么喜歡笑，沒心沒肺地笑……可如今躺在榻上，雙目緊闔，平日紅彤的唇上血色都失成嫣粉，柳葉似的眉輕輕蹙著，不知道夢里有什么讓他難安的人或事。

云起不轉(zhuǎn)眼地看，看著看著，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去用指腹輕輕地?fù)崃藫衢缴先说拿骖a。

一觸即那溫涼，云起陡然回神，然后微睜大了雙目看著自己還停在蘇葉子耳畔的手。半晌后他輕輕嘆了一聲，不知緣由，卻沒把手收回來，而是動作輕慢地替蘇葉子將臉旁的發(fā)絲攏到一邊去。

“……師父?！?/br>
云起又嘆了一聲，眼底掠過前所未見的掙扎情緒。他手中攥著那綹墨發(fā)，一雙湛黑的瞳子里星光沉浮。

“嗚……”

榻上那人忽然皺著眉輕輕咕噥了一聲，云起回神，原來是他之前心緒不定把蘇葉子的發(fā)絲攥得緊了，讓對方有了聲響。盯著榻上蘇葉子微微張闔的唇瓣，云起剛有些安定的眸光又開始閃動，在經(jīng)歷了不知多久的天人交戰(zhàn)之后，云起眸色一沉，松了手中那人的發(fā)絲，俯身下去。

最后一個剎那云起還是錯開了近在咫尺的嫣粉的唇。

云起在蘇葉子垂散的長發(fā)上落下深沉的一吻，口中輕喃：“師父……”

我或許是瘋了吧，師父……

——

蘇葉子這一次的昏睡持續(xù)了數(shù)日，等數(shù)日之后他幽幽轉(zhuǎn)醒，第一件事就是把洞府里的云起趕了出去。

看著在面前砰然合上的洞府大門，云起：“……”

——如果不是那人神情反應(yīng)都還算正常，他大概要以為自己那天的舉動被對方察覺了。

懶洋洋地沖著洞府外自己神色微滯的乖徒擺了擺手，看著大門徹底關(guān)緊，蘇葉子轉(zhuǎn)身打了個呵欠，咕噥了一聲：“還好前幾日意識封閉的時候，沒有直接化作本態(tài)或者靈態(tài)療傷……不過人態(tài)的身體回復(fù)實在太慢了?！?/br>
話音還未落，這方洞府里光華一轉(zhuǎn)，原本的人形竟是委頓下去，化作了地上毛茸茸的一團，片刻之后，小小的毛團嗖地一下沒了影兒。

第18章我?guī)煾负孟癫皇侨?/br>
山中的年歲總是過得沒什么痕跡，一晃眼，距離蘇葉子受傷閉關(guān)已經(jīng)過去了半個多月的時間。

這半個多月里，蘇葉子一步都沒出過洞府，云起也就片刻都沒離開過寒瓊峰，連神識都無時無刻不盤旋在那人的洞府外面，一絲風(fēng)吹草動都沒被他放過去。半個月內(nèi)蘇葉子洞府外面安靜得像里面一樣，悄無聲息的，云起幾次都想進去看望一下，可又擔(dān)心擾了蘇葉子的恢復(fù)。

直到這一日的上午，寒瓊峰上來了來客，云起的神識一動，立即放下了手中的事務(wù)，趕到了蘇葉子的洞府外等著。

果不其然，須臾之后，他就見到一道人影順著登峰的石板小徑出現(xiàn)在視線里。

“洪荒長老?！?/br>
看清了來人的模樣，云起神色平淡地微微揖了一禮。

洪荒長老神魂之力不如云起，自然沒能提前察覺到這人就站在蘇葉子的洞府外面，此刻乍一見到對方，不由一驚，然后才點了點頭：“師侄不必多禮。我是來給蘇師兄送幾樣復(fù)原的靈物的?！?/br>
說完他猶豫了一下，從袍袖中伸出手來，一只芥子戒凌空向云起飛了過去。

“蘇師兄從前未受過這么重的傷，具體情況我也不甚了解，這幾株靈物只是益體補氣固本培元，效果如何我并不確定?！焙榛拈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