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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慎先生’一來便救了馬家太爺,那之后便專心研究病情, 回絕了許多人的邀請。他不見人,不會客,連郡守出面也多半是不行的。如此, 便給人一副高人的印象, 無形中抬價了。好容易能見得一面, 又有馬家太爺放話作保,請的客人也是個個有來頭?,F(xiàn)今社會,出一趟遠門不容易得很,和某個高人會見一次更是困難。一年只得一兩次的清談機會,當然是萬分期待了。 想得清楚后,不禁感嘆其實古人才當真是營銷的高手。畢竟幕僚和謀臣要貨賣帝王和諸侯,套路就不能一般的淺顯。賣家先得有智力上的優(yōu)勢,搞一個代表作出來,作價高高掛起;再來一些同窗或者親友抬轎子,將格調(diào)保持住,順便幫忙四處推薦;當買家看上這貨了,有心詢問,便不能輕易被尋見。畢竟,容易到手的都不太珍貴,需得一而再再而三地尋訪,有付出才會珍惜。如此這般,賣家和買家終于見面,就該是互相面試的時候了。雙方都要顯出自己的本事來,如何方成一段君臣美名。譬如后世人均知的‘三顧茅廬’‘臥龍鳳雛’等等,仔細分析,都是相當成功的營銷案例。 果然,到了那日,如脂的會館上下四層,熱鬧到極點。然李恒和顧皎都到了,魏先生和許慎先生卻依然未到。 顧皎心里嘲著他們弄鬼,自帶著李端和諸位夫人小姐去側(cè)廳烤火、吃茶。她們坐在溫暖的火爐旁,隔著輕紗屏風看著外面的正廳,既透又不太透,聽什么都是方便的。 李端用扇子擋了口鼻,“先生怎還沒來?” “不知,”顧皎也有心幫人抬一回轎,便道,“先生日日忙,輕易不敢打擾他?!?/br> “忙些甚?” “不懂,且有些怕人。” “怎會怕人?” 劉氏便接口,“當真是有些怕人。那日在校場,多么兇險?好幾個大夫輪流忙太爺?shù)牟?,均看出來是胸腹脹氣了,但哪個有辦法?且退一步,便有了法子,誰敢去上手?” 李端嘴角微微勾起,顯出幾分譏誚來。劉氏便不說了,去旁處和其它人說話。那些人便對她低語,“若不是郡守夫人,她都不愿和咱們坐一處。你何必找她說話,多沒趣?” 劉氏大約也是有不滿的,但好歹能說幾句有見識的話,道,“今天是郡守和夫人請客,咱們當然不能落了夫人面子。她是客,咱們也不能算完全的客人,且得是小半個幫手。和她說話,乃是夫人的禮,對不對?再有了——” 她壓低聲音,“平平都是人,只生得不同人家,便命不同。譬如一樹上的花,風吹花落,一些花瓣落在泥濘里臟污一世,一些卻落在清水流中。命呀,咱們也是怪不得的。只一個,她們終日飽食無事,為何卻看不上勞作之人?只覺動了手,便是下作。連許慎先生這般的,只不過擅了醫(yī),需親手去料理一些事務,她便覺得不如人了。這才是當真不對!” “夫人今日請了那許多先生來,只怕是要清談?!币粋€相熟的夫人取笑,“你這番話,合該說出去給他們聽聽?!?/br> 一番哄笑。 如脂立在旁邊等著伺候,聽了諸人言語,心中逐漸有些敞亮起來。 她因第一次宴客不順,頗為自卑,自去尋了四郡的來背誦,要將有名姓的人家全部記熟。可越是讀得熟,卻越是疑惑。這些人,馬家的,李家的,徐家的,還有諸般士人,他們究竟和庶人有何種不同?為甚他們能夠世世代代富貴,別的卻只能是下等人?或者,連人也不算呢? 因想不出答案,十分苦惱,偶爾會和侍女說幾句。那些侍女均能識字算賬,但學的是應用的本事,少有思考這等哲學相關,回得也很簡單。 “咱們不想那般多,想多了頭痛。不管是甚識字算賬,都是一門本事。學得本事,給主人家做事,掙一口飯吃而已?!?/br> 如脂本性少爭,聽了后也不回嘴。可心中總默默思量,往日在李家招待的那些士人紈绔子,其實脫了衣裳和旁人也沒甚不同。甚至,他們的才學和能干還比不上顧皎身邊的幾個管事。若沒有出身的限制—— 她想到此便有些害怕了,不明白自己怎么生了妄念。只好想是夫人對自己太好,日日好吃好喝養(yǎng)著,養(yǎng)得她起了貪心??擅咳兆鐾旯φn,整理完畢那些人家的關系后,難免會遐思。遐思后又后悔,趕緊去后院門口坐一陣,懺悔自己的不應該。 現(xiàn)聽得從事夫人說,她才知曉,并非只有自己這樣的奴婢才有這樣的妄念。 不過,她恐有不妥,便輕身去了顧皎處,俯身輕語。 顧皎聽得如脂的話,并不太放在心上,只道,“你去輕紗屏風處放一些矮凳子,待先生們談起來,咱們也聽聽熱鬧?!?/br> 如脂應了一聲,自去安排。 李端見狀,輕輕撇嘴,自去尋身份相仿的女子說話,要尋人做詩會。 片刻后,聽得門廊處一陣響聲,有管事高聲,乃是魏先生和許先生到了。 幾乎是立刻,正廳里的人都動作起來,尤其馬太爺快速,擠最前面去了。 顧皎起身,站到輕紗邊,隱約見李恒沖著‘許慎先生’拱手。李昊站在李恒身側(cè),打扮得倒是正經(jīng)模樣,只看人的眼神有些不對。魏先生將人引進去,一一介紹,氣氛倒是挺好。 引薦完畢,各自落座,先上一輪酒水。 許是剛認識,大家都還客氣著,都是彬彬有禮的模樣。 酒水過后,魏先生先開了口,起調(diào)便是天下大勢。那高復挾制了先皇的皇子和皇女,立了個不足兩歲的新帝,實在荒唐。青州王高舉義旗,同袁都督一起,又有國丈等人加入,現(xiàn)屯兵萬州。奈何高復的大炮太利,阻了去處。這里便有一問,該當如何? 顧皎對這興趣不大,只看著李恒。那家伙坐在首座,很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奇怪的是,他左邊坐了許慎,右手卻是李昊。他一向不喜李昊,怎會容許如此排位?她皺眉,見他自斟了一杯,居然去和李昊碰。 太奇怪了!天塌下來也不可能向士族完全的人,居然籠絡浪蕩子? 然,她還沒看出甚玄機來,李昊卻站起來。這人洋洋灑灑一大篇,贊的卻是李恒的炮車,必然能將萬州的城墻轟塌。 兩相來往,許慎也就加入了談話。一個有心要賣弄,一個存了意思結(jié)交,很快搞得十分火熱。 當馬太爺加入的時候,不免就談及了許慎先生近乎于鬼神的醫(yī)術。馬太爺熱情吹捧,李昊要見識見識,許慎不能打退堂鼓落了魏先生和郡守的面子,便趕上了話頭。 正當難分難解的時候,李昊突然叫來自家的從人。那從人利落地跪在李昊身前,舉起手便往地板上砸,只聽得一聲脆響。 骨頭斷了。 從人卷縮在地,淺淺地呻|